OF2EP2：萊明凱寧組曲（12）
【我從日本回來不久，就聽到有人當著我的面說，科學家的悲劇在於他們的發現被用於毀滅。我只好跟他講，我比任何人都更有權回答，這不是科學家的悲劇，而是人類的悲劇。】——埃貢·舒勒對格里高利·澤林斯基，1983年。
……
2063年6月初混沌皮普雷分公司信心十足的一場表演，最終成為了不折不扣的災難。本應能夠快速平息皮普雷行星自治區首府Extra市瓦爾綜合徵爆發的戰術音樂治療行動，反而吸引了數量驚人且狂暴化程度遠超以往的巨型蠕蟲越境襲擊。當整座城市都在巨型蠕蟲的襲擊中搖搖欲墜時，瓦爾綜合徵患者群體規模的迅速擴大給事態火上澆油，更有部分應邀前來鎮壓瓦爾綜合徵疫軍的新統合軍官兵、僱傭兵當即感染瓦爾綜合徵、成了需要被鎮壓的一員。
當然，從結果上而言，這場導致數萬人死亡的慘劇並沒有成為皮普雷行星自治區崩潰的開端，但站出來收拾殘局的卻並非瓦爾綜合徵開始擴散後無所作為的自治區相關部門或弄巧成拙的混沌皮普雷分公司，而是一夥在事態急轉直下時以戰術折躍闖入軌道的不速之客。以【愛因斯坦實驗室】自稱的巨型太空設施向皮普雷行星近地軌道上一口氣發射了數百顆能夠發出一定強度生物折躍波的人造衛星，終於在失控的瓦爾綜合徵疫軍將行星首府夷為平地之前讓狂暴化的居民和巨型蠕蟲平靜下來。
眨眼間，上個月還被視為救世主的【座天使】淪為了殺人犯和詐騙犯的代名詞，而神秘莫測的【愛因斯坦實驗室】則成為了公眾心目中的新救世主。然而，面對著皮普雷行星社會各界的盛讚，【愛因斯坦實驗室】卻一直保持著沉默、幾乎不和外界溝通。直到Extra市的亂象基本告一段落的6月中旬，【愛因斯坦實驗室】才終於同意在設施內部召開新聞釋出會。
早在這座巨型太空設施橫空出世的那天，麥克尼爾就能猜得到它主人的真實身份，但當他真正看到埃貢·舒勒單薄的身影出現在會場上時，仍然清晰地記得舒勒在其他平行世界為團隊盡心盡力服務的一幕幕的麥克尼爾依舊無法掩飾住自己內心的喜悅和激動。舒勒還在團隊內時便幾乎是天才和新解決方案的代名詞，即便眼前這個光頭學者並沒有其他平行世界的記憶，麥克尼爾也相信對方能在這風雲變幻的時代裡找到令人眼前一亮的新路線。
“皮普雷行星的各位公民們，早上好。我是【愛因斯坦實驗室】的主任埃貢·舒勒，以前受僱於通用銀河，現供職於新統合先進技術部（Over Tecogy Ministry, OTM）。”戴著黑色方框眼鏡、不苟言笑的光頭學者一板一眼地做了自我介紹，全然不顧人聲鼎沸的記者們嘈雜而急切的追問，“……請各位保持安靜。否則，本實驗室的安保團隊將採取必要手段維持會場秩序。”
聽說愛因斯坦實驗室的僱傭兵主要來自Nexus船團，媒體人士們紛紛安靜了下來。他們聽說過Nexus船團在銀河系的其他角落平定瓦爾綜合徵時動輒以反應彈、MDE阻止瓦爾綜合徵患者搶佔太空載具並逃出行星的企圖，唯恐皮普雷行星成為這夥殺人不眨眼的傢伙下一個無差別滅絕的目標。等到眾人都安靜下來之後，舒勒才不緊不慢地說，在新聞釋出會正式開始之前，他還希望皮普雷行星上的居民們滿足他一個小小的個人願望。
“……我們有充足的證據表明，導致皮普雷行星上的巨型蠕蟲狂暴化的罪魁禍首是反統合組織無瑕者。稍後我們會逐一向各位展示這些證據。”盛氣凌人的光頭學者又推了推眼鏡，他雙眼前方的多餘裝飾物偶爾會讓人懷疑他的來歷。“因此，對於【座天使】戰術音樂組合的成員皮裡卡·波利瓦諾夫、布勞·布魯姆、番場忍（Bomber Shinobu）的惡意人身攻擊、威脅、叛國指控……沒有存在意義。我們沒有任何理由責怪她們，需要被責怪的另有其人。”
皮普雷行星上的各方勢力負責人心情複雜地關注著埃貢·舒勒的一言一行，他們之中不會有人比尤金·加斯特教授更加緊張了。擺脫了通用銀河生化人幾乎註定的命運並決心以埃貢·舒勒為榜樣闖蕩出一條屬於自己的精彩人生道路的加斯特教授萬萬沒想到昔日的同事、戰友會以這種方式返回他眼前並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唯恐自己很快被視為有些多餘的替代品的他找來了所有支援自己的同僚和合作夥伴，試圖說服這些人繼續支援自己的構想而非倒向以幾乎不可戰勝的姿態（還帶著某種來自新統合的強烈訊號）抵達皮普雷行星的舒勒。
一面觀看舒勒的新聞釋出會、一面聽加斯特教授以無比激烈的言論抨擊舒勒的方案，並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假如不是自己礙於混沌皮普雷分公司的面子而分身乏術，天西賢治其實更想去見見這個雖沒有其他平行世界的記憶但至少經歷過麥克尼爾的團隊上次在4號平行世界所見證一切的【天才】，而不是和艾爾瑪等人坐在會議室裡聽加斯特教授發牢騷。
“……這種東西，這種只能解一時之困的方案，才是外界所說的只考慮經濟效益的短視策略！”多謝通用銀河把加斯特教授改造成了生化人，他還不至於唾沫飛濺地噴近在咫尺的天西賢治滿臉口水，“這一個星期裡，我認真分析過的，他的衛星能夠發出的生物折躍波強度上限極低、根本不能應對真正的突發狀況！”
“但是，但是……加斯特教授，冷靜一下。”天西賢治使勁把加斯特教授按回椅子上，然而力大無窮的生化人卻反而差點把天西賢治推得跌倒在地。“別激動！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這些能夠發出生物折躍波的衛星，能夠應付V型細菌活躍程度自然波動導致的瓦爾綜合徵爆發嗎？”
“技術上來說……如果我們不考慮極端情況……根據現有的資料……以及病例分析……還有你對V型細菌活躍度的自然變化範圍的定義……”渾身發抖的加斯特教授以近乎恥辱的方式結結巴巴地承認了對手的勝利，“……能。”
“那這麼說，我們確實輸了。”並不像加斯特教授那樣把兩種方案的競爭結果視為關乎生死存亡和尊嚴之戰的艾爾瑪倒是乾脆利落地指出了埃貢·舒勒所推出方案的優點。比起不可控而且效果受當事人精神狀態、心理壓力影響而變化明顯的戰術音樂組合，舒勒製造的穩定生物折躍波源完全能應付大部分常規意義上的瓦爾綜合徵爆發，而狂暴化持續時間超過半年等特殊情況也許就該輪到Nexus船團出馬了。“除了需要使用大量折躍水晶這一點之外……確實是個價效比很高的方案。”
“我更正一點，需要大量折躍水晶對新統合來說根本算不上問題，他們手握伐折羅母星，你把那地方叫折躍水晶行星也不算失真。”天西賢治補充說，舒勒的方案不是缺點很少，而是幾乎沒有什麼缺點，“加斯特教授……加斯特教授！別跪在那裡懷疑人生了，天才和其他人之間的差距可能會比人類和非人類的差距還大，我們都要接受這一點。他的勝利不僅在於大量使用折躍水晶，肯定還有另一種技術起到了關鍵作用。”
與此同時，麥克尼爾和吉爾斯等人也聚集在超時空軍團的母艦上觀看著實時直播的新聞釋出會，後者頗為不安地說，超時空軍團內的溫德米爾人正在私下商議攻打愛因斯坦實驗室，而且大有將其付諸實踐的趨勢。麥克尼爾追問其中緣由，代替溫德米爾人【同胞】們回答的吉爾斯說，他也從那些人造衛星上感受到了一種令人反胃的知覺。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受……就像是精神上的汙染一樣。其他溫德米爾人把它形容成【汙穢之風】，他們的比喻還挺恰當。”說到這裡，吉爾斯忽然疑惑地打量著左眼仍呈現出紅色的麥克尼爾，彷彿好奇對方為何沒有類似的感覺，“不對呀，你應該也有所察覺才對。”
“我又不是溫德米爾人。”麥克尼爾皺著眉頭說，陪同愛因斯坦實驗室飛抵皮普雷行星的羅根前兩天同他秘密聯絡時曾經說過，舒勒在上一代心靈信標的基礎上改造出了新一代心靈信標並人工培養了V型細菌和人體細胞結合後的受體、使其形成器官。“之前我還奇怪那種器官會是什麼樣子，聽你們這麼說，我有點懷疑它可能和溫德米爾人的【如尼】非常相似。”
吉爾斯一想到心靈信標從上到下掛滿了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如尼】的場面，不由得頭皮發麻，連忙使勁地晃了晃腦袋，把這很容易令人聯想到首級築塔的奇觀從他的頭腦中驅逐出去。“好，很好，好極了。這地方越來越熱鬧了，所有人都打算在這裡展現實力、向世人證明只有自己所在的一方才能在混亂的時代裡維持秩序。是時候考慮改變計劃了，麥克尼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