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XF:前進
【對於過去的人們來說,道路是明確的,
對於明天的人們來說,道路將會再次清晰,
對處於中間階段的人們,應抱有同情心。】——《阿爾及利亞史》,2017年。
……
不管慈善家們怎樣倡導人們一視同仁地對待身邊的【他人】,或是風塵僕僕、或是西裝革履的市民們仍然會對穿著沾滿油漬的工作服出現在太空港內的群體報以特殊的眼神——如果再考慮到這些混雜在上一批旅客內的傢伙並不是太空港的工作人員而很可能是乘坐宇宙飛船抵達這裡的【乘客】,這眼神裡或許還多了幾分對其他乘客的同情。與此同時,穿著工作服的人們並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他們敞開心扉、自得其樂地享受著難得的休閒時光: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於長年累月地工作在木星圈的人們而言,都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在這些從木星圈返回的特殊休假人士中,有兩個傢伙看上去和同伴們格格不入。任何與他們的視線相對者都會發現,這兩雙眼睛裡並沒有太多死氣沉沉的情緒,反而充斥著過分的警惕和靈敏。或許兩名當事人也意識到自己看起來不像是在木星圈工作多年、動輒以十年為單位遠離喧囂社會的特殊群體,他們選擇了低下頭、儘可能地同其他如行屍走肉般挪動著的軀體保持一致,直到離開太空港為止。
“偽裝成木星圈的礦石精煉生產線工人,果然是個好主意。”抬起頭的安德烈·馬爾科夫仰望著頭頂淡紅色的天空,這裡的景色同他們在地球上或其他殖民衛星上所見的截然不同。“……資訊的閉塞和不流通一向是最佳的突破口。”
“馬卡洛夫應該來這裡的。”站在馬爾科夫身旁的是同樣穿著工作服的麥克尼爾,他臉上的油汙比同伴身上的還要多一些,“他還記恨著我,我很清楚。所以,哪怕為了讓我自己心安理得一些,我也得叫他來看看這裡的情況……”
“經歷了在環木星軌道的各個太空站裡捉迷藏的幾個月之後,我想他是不願再冒著被聯邦軍追殺的風險靠近地月圈了。”安德烈·馬爾科夫也不願再回想起他們結束令人印象深刻的時間旅行後的最初幾個月,當時他們誤打誤撞地出現在了一支聯邦軍巡航部隊附近並進而驚動了整個木星圈的聯邦軍,“……既然時間機器已經掉進木星裡了,暫時不會有人拿到它。假如這就是我們所創造的未來,我們還是用剩下的時間確認之前我們所做的一切是否結出了果實吧。”
麥克尼爾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而後跟上了馬爾科夫的腳步。他有理由感謝馬爾科夫,正是馬爾科夫在時間旅行結束後說服了馬卡洛夫停止對麥克尼爾的不必要報復併合作在木星圈生存下來,儘管這很可能是因為麥克尼爾在阻止馬卡洛夫利用維薩里的裝置控制精神空間時說了些很容易導致馬卡洛夫誤會馬爾科夫的話——當然,麥克尼爾也並不認為馬卡洛夫是那麼容易被幾句話動搖的武夫,他更願意相信馬卡洛夫苦澀地承認了現狀只是因為勢單力薄的他們再多失去哪怕一個人都可能導致所有人一併在木星圈全軍覆沒。
不管怎麼說,還是把A.G.141年的不愉快回憶忘掉吧。未經校準的時間機器沒有把他們送回和馬卡洛夫、維薩里等人所處的遙遠未來同一年代的年份,而將麥克尼爾等人送到了距離A.G.141年並不遙遠的A.G.201年。在木星圈求生期間,必須同時應付惡劣的生存環境以及聯邦軍追擊的麥克尼爾無法瞭解到同當前時代有關的過多資訊,而當他和馬爾科夫成功地冒用身份混入返回火星圈休假的工人隊伍之後,他們總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這裡是火星,卻又不是火星,或者說同他們印象中的火星大不相同。麥克尼爾見過沃斯帝國治下那個同不毛之地沒什麼區別的火星,也造訪過加拉爾霍恩的行星改造工程傑作,而眼前這天空仍顯現出紅色的火星無疑還處在二者之間的過渡階段。在宇宙飛船從火星外軌道降落至太空港的途中,麥克尼爾和馬爾科夫都發現火星地表的殖民地上空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半透明屏障,那或許就是打扮和地球上的人們沒什麼區別的火星居民仍能以和地球人相近的方式生活下去的原因。
“多謝了,馬爾科夫。”麥克尼爾不打算把A.G.201年的旅途持續下去,也許在這裡明智地遠離馬卡洛夫團隊的視線更符合他的利益,“……跟你們並肩作戰的日子,稱不上多愉快,但還算讓人滿意。咱們就在這裡分別吧,也許再過幾天,李林就會告知我們可以選擇結束此次冒險。”
“不必這麼說,麥克尼爾。你沒有對我們原本的計劃構成太大阻礙,計劃外的那些……本就不是我們的。再說,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所熟悉的另一個以大天使為代號的傢伙的影子。那個男人是純粹的戰士,一生之中戰勝了每一個時代裡無數自詡戰爭英雄的對手。”馬爾科夫和藹地說,他和馬卡洛夫一樣更願意同可敬的人成為戰友或敵人,利益上的對立有時並不妨礙彼此之間的敬佩,“對了,那個男人還有著和你們的那位埃瑟林眾議員一樣的高貴出身,甚至還超過他。以他的性格,我想他一定會不甘心地迎來終結……然後被李林那傢伙選中。假如你能遇見他,記得代我向他問好。”
“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麥克尼爾接受了馬爾科夫的好意,並戴上了他從木星圈繳獲的墨鏡。他們仍未獲得能確保他們安然無恙地生活在人類社會中的身份,眼下兩人還得在火星圈多奔波一陣子。“這個人種識別功能,之前一直派不上用場。到了火星圈,它總該有點用處才行。”
說著,麥克尼爾按下了墨鏡上的幾個按鈕,他的視野也隨即被一層網格所覆蓋,但稍後顯示出的內容卻讓默默地承受了木星圈幾個月來地獄般生活的GDI指揮官大驚失色: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皆是密密麻麻的維甘人,就連街旁商店裡出售【維甘侵略戰爭爆發一百週年限量版紀念幣】的商人和店員竟然也是維甘人。正當麥克尼爾手足無措時,他終於瞧見一個被識別為地球人的傢伙走向自己,於是欣然摘下了墨鏡。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個看上去有些面熟的傢伙,有著明顯的東南亞人面部特徵,身上穿著一件不怎麼合身的警服。來人徑直走向麥克尼爾和一頭霧水的馬爾科夫,並端正地向兩人敬了個禮。
“你們是……麥克尼爾先生和馬爾科夫先生吧?”可疑的男子摘下警官帽,在兩人起疑或拔腿就跑之前做了自我介紹,“我是君特·馮·埃瑟林委託前來迎接麥克尼爾上尉的黎邦……謝天謝地,你們這麼快就出現了。”
“我記得你,我們在愛麗舍7殖民衛星還見過面,當時你是馬爾科姆·格蘭傑的工作夥伴。”麥克尼爾還不至於失憶得那麼快,他只是為A.G.前地球人未能擺脫宿命而感慨。也許從主動切斷全部社會關係、自願為了某個宏大的理念而犧牲的那一刻開始,成千上萬的A.G.前地球人就成為了和部分得到同等待遇的聯邦軍官兵一樣只能以餘生扮演工具的可悲數字。“……你的情況怎麼樣了?”
“埃瑟林眾議員交給我的任務是在你們再次出現後負責接應你們。只要完成他的委託,我就能得到新的身份、獲得新的人生了。”黎邦傻笑了一陣,他還沉浸在自己即將擺脫過去束縛的喜悅中,“每隔大約十年,我會被喚醒一天左右的時間用於接收外界的新資訊。你們在木星圈出現時,本來是該輪到木星圈的人去接應的,但冷凍休眠設施因爆炸而受損,所以我們才決定更改計劃。”
“這六十年裡,想必發生了許多事。”麥克尼爾不確定羅根等人的意識是在何時離開這個平行世界的,而且李林所制定的保險措施也意味著他們在平行世界的【自己】會沿用著相同的思維模式繼續生活下去。一年也好,兩年也罷,只要能夠為未來的事業打下基礎,總比一事無成好得多。“你也受苦了……走吧,我們去稍微安靜些的地方。這裡肯定有人盯上我們了,得當心些。”
三人來到路邊的酒吧旁,坐在街邊的遮陽傘下休息。曾經到訪過火星的麥克尼爾早已適應了這種重力環境,而黎邦和馬爾科夫看上去也不像感到不適的樣子。麥克尼爾和安德烈·馬爾科夫對火星殖民地開發機構奇怪的街道佈局安排做了些頗為外行的點評,而後把發言的機會留給了黎邦:他們兩人都想知道在過去的六十年裡發生了些什麼。
時間還要回溯到A.G.142年,也就是地球聯邦和維甘之間持續四十年的戰爭宣告結束的第二年。弗洛伊·奧爾菲諾亞等叛國集團成員一律被判處死刑,此後掀起的歷次大規模審判和鎮壓叛徒集團運動過程中有一千多萬人被判處死刑,但本該同樣被判處死刑的維甘地球佔領軍總司令傑哈特·加雷特卻蹊蹺地保住了性命、被送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精神病?”麥克尼爾和馬爾科夫相顧無言,他們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回憶,“就是說,埃瑟林眾議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