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5：伊甸之夢（18）
【……儘管我們沒有被處決擊倒，
但我們活著，不敢抬起眼睛，
我們也是俄羅斯可怕歲月的孩子，
永恆的伏特加註入了我們。】——《我從來不相信海市蜃樓》，1979年。
……
對於公眾而言，所謂的聯邦軍遠征火星計劃已經因10月9日的軍事政變而停止了。事實上，即便沒有此次政變，聯邦軍也難以像前總理奧爾菲諾亞宣稱的那樣建立一支規模足以一次性擊垮維甘的火星遠征軍：出身軍人世家的聯邦軍高階將領們不願再為了這場戰爭而損失自己的力量，與此同時直接歸屬布魯西亞指揮的聯邦軍則在收復L3殖民衛星群的戰役中損兵折將，即便這場戰役就結果而言依舊以聯邦軍的大獲全勝告終。
鑑於布魯西亞當局直轄的聯邦太空軍機動部隊規模下滑到了約相當於三支編號艦隊的地步，再加上各懷鬼胎的盟友們不大可能在地球聯邦即將迎來的一系列劇變中袖手旁觀，弗利特·明日野不得不停止了原先的遠征計劃，代之以另一個規模小得可憐但當事人賭咒發誓能夠起效的新方案。這項新遠征計劃——或許稱之為長途奔襲式的斬首行動更恰當些——仍然由格羅迪克主持，但實際制定作戰計劃的權力則落入了更早籌劃此事的麥克尼爾等人手中。
儘管弗利特一再要求參與遠征火星行動的成員對計劃本身及具體內容嚴格保密，他並沒有阻止麥克尼爾等人和以前的戰友們告別。當安格拉佐上校和沃爾夫等人得知麥克尼爾準備參加遠征火星行動時，並不相信僅靠一艘宇宙戰艦就能結束這場戰爭的眾人起先對麥克尼爾的說法表示懷疑，可A.G.前地球人過於堅定的態度和毫不動搖的語氣還是逐漸說服了願意給予他充分信任的戰友們。
“以這麼少的兵力，是很難消滅維甘的。”終於接受了事實的沃爾夫仍對計劃的可行性表示懷疑。幾十年來同維甘軍交戰過成百上千次的【白狼】坐在艦橋裡，心情沉重地對麥克尼爾說，就算聯邦軍已經全殲維甘軍派遣到地月圈的主力（即所謂的【地球佔領軍】），留守維甘本土的敵軍仍不容小覷。“十六個火星殖民地，算起來總歸有數百萬人。他們的軍事化程度必然高於我們，哪怕武器裝備產能有所欠缺，但……兵力上的損失還是很容易補足的。”
“首先，我們不需要同時和整個維甘為敵。在佔領唐斯要塞期間，我們已經將伊澤爾坎特那見不得人的過去向維甘本土公開，目前維甘本土極有可能陷入了內戰。”不想讓吉爾斯暴露的麥克尼爾隱去了自己的訊息來源，並言之鑿鑿地對依舊半信半疑的沃爾夫說，如果地球聯邦不趁著維甘內訌及時干預，那麼地球人就會錯失徹底消除維甘人威脅的良機。“其次，對於不同規模的群體，斬首行動的意義是不同的。在我們地球聯邦，就算整個內閣和國會一夜之間覆滅，第二天我們就能找出並不遜色於他們甚至比上一批人更優秀的替代品。可是，對於奉伊澤爾坎特為絕對領袖且總人口遠遠不如聯邦的維甘來說，尋找最高領袖的替身……並沒有那麼容易。”
“我也同意這一點。存在絕對不可取代的最高領袖就意味著，他的屬下都很平庸或能力相當、做不到脫穎而出。”安格拉佐上校捻著鬍鬚，口中唸唸有詞，“技術上來說，只要能夠成功飛抵維甘本土並殺死伊澤爾坎特，本來就處在內亂中的維甘會陷入更長時間的混亂……長到足以讓明日野將軍完成對聯邦的改造並真正啟動遠征火星行動。但是，以明日野將軍的性子，如果他同意了你們的方案，想必他會要你們攜帶至少一枚等離子潛航導彈、將整個維甘毀滅而不是隻消滅伊澤爾坎特一人。”
“是啊，我花了很長時間才說服他……他差一點以為我是一個假裝成主戰派、實則對維甘心慈手軟的主和派。”麥克尼爾心有餘悸地說，他在和弗利特就行動計劃詳談期間連續多次被弗利特誤會，好在這些誤會都很快得到了化解。“用自殺式襲擊攻打維甘本土這件事，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做，可是改造地月圈的工作卻必須由明日野將軍自己來辦。”
——當天的爭論激烈程度遠沒有麥克尼爾三言兩語之間描述的這樣輕鬆自如。在面見弗利特之間，麥克尼爾還另外委託埃瑟林先和弗利特就地球聯邦未來的發展問題進行了多次協商，以儘量說服弗利特接受自己的觀點。這一部分說服工作進展較為順利，因為弗利特也早已意識到幫助他登上地球聯邦最高權力寶座的盟友們本質上和目前身陷囹圄的奧爾菲諾亞家族等叛徒集團並無區別，僅僅因為這些【主戰派】把激烈地對抗維甘當成一種生意就網開一面實在對地球聯邦的公民們不太公平。
然而，弗利特卻沒有更好的辦法來解決問題：他執意把戰爭進行到底，又清醒地意識到這些盟友屆時將膨脹到他難以遏制的地步。於是，投其所好的埃瑟林趁熱打鐵地獻上了麥克尼爾和格羅迪克都大力支援的方案：不以常規方式攻打維甘本土，而是僅派遣少量部隊向火星圈發動自殺式襲擊，重創維甘或至少消滅維甘的領導集團，從而確保維甘在弗利特完成對地球聯邦的權力重組之前不會以任何形式威脅地月圈、影響弗利特的計劃（並導致弗利特再次尋求和尾大不掉的臨時盟友們互相妥協）。
有埃瑟林的推波助瀾，弗利特同意接見麥克尼爾、聽取麥克尼爾在行動計劃上的建議。起初兩人相談甚歡，當麥克尼爾建議使用舊國家派的宇宙戰艦掩人耳目、切斷舊國家派和維甘合作的機會時，弗利特更是讚不絕口。不料，兩人卻在此次斬首行動的預期目標上產生了分歧：麥克尼爾只打算殺死以伊澤爾坎特等人為代表的維甘領導層，而弗利特則堅持要求用等離子潛航導彈消滅全體維甘人。
“我好像能想象到老爸當時的表情了。”麥克尼爾來到機庫向亞瑟姆道別時，因抓獲維甘軍總司令而一躍成為家喻戶曉的【超級MS駕駛員】的亞瑟姆還在兢兢業業地進行模擬作戰訓練。聽說麥克尼爾在制定計劃時執意反對弗利特的安排，還沒能適應媒體近期頻繁報道的亞瑟姆不禁有些後怕。“你不應該在他生氣的時候這樣和他爭執的……等他平靜下來之後，也許他會接受你的建議。”
“我是個急性子的人，亞瑟姆。明日野將軍很著急，他不知道其實我比他更著急。”麥克尼爾有些遺憾地說，自己本想盡快和沃爾夫一起把亞瑟姆訓練成為聯邦軍真正首屈一指的MS王牌駕駛員，但目前看來兩人以戰友身份相處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了，“……還記得我給你看過的那些錄影嗎？如果伊澤爾坎特和他的同夥之間私下談話的內容屬實，僅僅六十年前，維甘人都支援儘快恢復和聯邦之間的聯絡並且迴歸地月圈。是伊澤爾坎特製造了談判團隊被屠殺的假象……並讓維甘人多年來積蓄的不滿終於指向了地球聯邦甚至地球人。”
“聽上去就像地球人在戰爭爆發的最初十幾年裡執意認為維甘是地球聯邦虛構出來的敵人一樣。”亞瑟姆似懂非懂地反問說，即便維甘人確實因為伊澤爾坎特的煽動和引導而走上了和地球人為敵的道路，但入侵地月圈並導致數千萬有名有姓的聯邦公民和數量更多的失蹤人員慘死的畢竟還是一個個維甘人而非僅有伊澤爾坎特自己，“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有罪的還是無辜的，這一切都……”
“我問了明日野將軍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如果他願意在聯邦境內下一次爆發針對地球聯邦的武裝叛亂時用等離子潛航導彈屠殺整個殖民衛星或城市，我就願意按他的要求行動。對了，艾尼亞克爾少校可能很少和你說起他參軍最初幾年裡在地球本土各地鎮壓叛亂的事……那是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記憶。”麥克尼爾意味深長地對亞瑟姆笑了笑並拍著金髮少年的腦袋，說對方十年後再來重新考慮這問題也不遲，“……待到處於持續內亂之中的維甘人忘卻了伊甸、忘卻了復仇、忘卻了一切宏大的理想並淪落為只願為了明日的生命而苟活的可憐爬蟲時，去做從天而降地拯救他們的救世主吧，亞瑟姆·明日野。這是屬於你們這一代人的使命。不能，也不應該，因我們的失誤而誕生下一個維甘了。”
倘若麥克尼爾等人的戰友洩露了和遠征火星行動有關的細節，那麼弗利特的態度就另當別論了。幸運的是，安格拉佐上校和沃爾夫等人沒有對外聲張，秘密準備工作仍在按計劃進行著。在10月下旬，阿爾格雷亞斯中校擬定了參與遠征火星行動的人員名單，以主動請纓的格羅迪克·艾諾亞為指揮官兼任艦長，拉甘·德雷斯少校擔任MS部隊指揮官。麥克尼爾和德羅等人歸屬拉甘指揮，而本不必參加該行動的羅根則在徵得艾納斯中將同意後把自己的名字加到了名單上。
“艾納斯家族這是鐵了心要做僅次於明日野家族的聯邦第二家族了。”確認了聯邦軍一方的安排後，麥克尼爾和羅根乘坐宇宙飛船星夜兼程前往L5殖民衛星群的法爾丹殖民衛星，他們所要借用的【舊國家派武裝的宇宙戰艦】正是馬卡洛夫等人的【帕爾修斯號】。“……明日野將軍不早日把他們搬走，以後要出大問題。”
“沒有艾納斯將軍穩定月球圈，聯邦很可能已經爆發內戰了。”羅根替艾納斯家族辯護說，願意為地球聯邦的事務出力總比沉迷保護自己的地盤好得多，“明日野將軍要先穩固地球本土，然後才能去處理外太空殖民地，這中間至少有十年的間隔……天西傳來的訊息可靠嗎？”
“我不信任天西的良心或者立場，但我信得過他對同類的嗅覺。”麥克尼爾疲憊地笑著，他的臉上寫滿了虛弱的霸道。支撐著他不知疲倦地同維甘、同一切在這場決定地球人命運的戰爭中同大多數地球人為敵的敗類的力量正在逐漸消失，也許是因為他沒能預見到轉機會過早地到來，又或者是由於他並不清楚自己對未來的規劃究竟會開闢光明大道還是終究被證明後患無窮。“兩個世界的命運掌握在我們的手中啊，羅根。弗利特·明日野想要做的事，正是我在沃斯帝國做過的……莫伊謝耶維奇將軍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這一切都沒能讓俄國佬解除他們維持了十幾年的緊急狀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