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4：戰壕（8）
【在這一基礎上，加強對一切社會職能團體的外部監視相當必要，這是在生產創造性工作中將GDI的技術理念具象化、軀體化的保障。儘管文化NOD分子和經濟NOD分子會指責我們將人類和人體貶斥成為工作機器，思想狹隘的他們無從理解“工作”的意義——足以戰勝熵增的力量，亦即，新秩序戰勝無序的最終勝利。】——羅根·謝菲爾德，2042年。
……
維甘軍對月球的封鎖解除之後，吉爾斯對月球基地內長期封閉的工作環境的忍耐力以驚人的速度下降，他猜想老格蘭傑的感受應該也大同小異。前往月球基地工作之前本以為自己能夠時常馳騁於太空的吉爾斯並不想繼續留在月球基地扮演穴居人——除非工作需要——因而他在得到了外出為月球重建工程爭取資金和技術支援的機會後打定主意暫時無視那些妄想著能夠說服他一直為了月球基地內少數人的私事服務的聯邦行政官僚和軍官，現在他手頭有更緊要的事情等待著他去完成。
理論上來講，月球圈的戰時重建工作從5月就已經啟動。不過，由於聯邦軍仍不敢斷言維甘軍主力已元氣大傷，加上聯邦內部的主戰派視軍事化動員遠遠勝過戰時重建，代替地球承受了殖民衛星殘骸衝擊的月球圈都市群在接下來的兩個多月裡一直未能得到來自布魯西亞方面的及時救助，取而代之的是種種不能更有效地解決問題的自救。隨著不想在戰時重建工作中耗盡最後底牌的月球圈本地名流們紛紛退出，月球居民們的不滿再度升溫，先前的種種戰時管制措施被視為聯邦將必要代價從地球居民身上轉嫁給月球人的暴行，而且抗議一經別有用心之人挑起就很難輕易平息下去。
必須有人及時出面安撫躁動不安的月球居民們，不然聯邦軍多年來對抗維甘軍的最大前線基地就會成為新的定時炸彈。然而，已經受夠了布魯西亞當局頤指氣使的月球圈名流們不願為這無底洞投入更多資源，眼下只剩下少數難以立即抽身的組織仍在象徵性地組織重建工作。把月球圈潛在的危機看作重大機遇的吉爾斯不願放過這唾手可得的機會，他說服了老格蘭傑和他一同前往布魯西亞、尋找能夠協助他們解決月球危機的盟友。
身為布魯西亞大學的經濟學教授，長期未能履行【教授】職責的吉爾斯自覺有些失職。幾個月以來，被前線的諸多問題困擾的他很少關心地球上的局勢，僅從新聞報道中得知聯邦正在強硬派政客和越發傾向主戰派的聯邦軍影響下采取更多措施加強對地球各地的控制，其中就包括派遣軍隊進駐大學等手段——不必說，這自然是為了讓喜歡說閒話的大學生們明智地閉嘴。
親近官方立場的媒體聲稱，軍事化管理手段有效地減少了內耗、加強了輿論上的團結。吉爾斯只需要親自開車前往布魯西亞大學內遊覽一番就看得出那些人在粉飾太平，因為部署在這所大學內的過多人員和裝備已經超出了常規維持秩序或訓練的需要。幾乎每一條街道上都能見到全副武裝的聯邦軍士兵，而坦克和MS則是路口的常客，坐在鋼鐵巨獸裡的MS駕駛員們有時候還會故意控制著MS從大樓前經過、給布魯西亞大學的學生們帶來些親切的問候。在途中聽駐紮於此地的軍官介紹了徵兵機構的日常工作要求後，吉爾斯對布魯西亞大學大量課程消失一事不會感到半點驚訝。
“現在看來，我們早些主動參加相關事務而不是等著徵兵通知下發，實在是明智的決定。”回到車子上的吉爾斯心有餘悸地對老格蘭傑說，他還記得當初日軍會輕易地將大學生和教授們全部送進軍隊，其中思想較為危險的傢伙則會被髮配到最危險的戰場上，“……不是同情他們的時候，等戰爭結束再說吧。”
“又或者，你可以期待著我們駕駛MS的天賦在戰場上得到體現。”充當司機的老格蘭傑以一副無所謂的口吻說，假如他們沒有試圖利用自己的現有身份而執拗地打算以戰鬥人員身份參加這場戰爭，或許也能在機緣巧合之下取得相應的影響力，“但是，打贏這場戰爭需要的不是一個或兩個王牌MS駕駛員。”
“麥克尼爾把困難的工作交給了我們，而把相對簡單的留給了他自己。其實我們這位麥克尼爾將軍明明什麼都懂甚至什麼都會，偏偏從一開始就想方設法地逃避……不說這些了。”吉爾斯抱怨了幾句，而後突兀地停下了。他轉頭對老格蘭傑說，接下來要儘快安排和埃瑟林會面的時間——成為了極端強硬派政客一面旗幟的埃瑟林如今以公務繁忙而著稱，各行各業的精英人士們都希望能夠透過埃瑟林將他們的意見傳遞給聯邦最高層。“我想埃瑟林大元帥也早有打算，他和麥克尼爾是不一樣的。”
“我看他倒是靈活許多。”老格蘭傑擰著鼻子，含混不清地說，以他對埃瑟林的瞭解而言，埃瑟林會參加選舉這件事本身就已經相當不可思議，“……你明明知道他怎麼看待所謂的選舉，吉爾斯爵士。”
返回地球之前，老格蘭傑代替吉爾斯聯絡了埃瑟林，當時埃瑟林並未明確地為他們預留會面時間。認為正在和地球聯邦政壇各派勢力激烈鬥爭的埃瑟林需要避免給他人留下把柄的老格蘭傑因而一直等到吉爾斯結束了並不令人愉快的布魯西亞大學之行後才重新聯絡埃瑟林，後者卻爽快地答應了會面的要求，並說自己最近幾天以前往農場度假為由推辭了許多人的熱情邀請。
埃瑟林所說的農場位於潘帕斯草原一帶，和全球各地數個其他同型別農場構成了眾議員名下產業之中最不起眼的一環。雖然吉爾斯更傾向於在布魯西亞市內或郊區討論公務（這有助於他們隨時獲取當地的重要情報），不想讓埃瑟林產生什麼不滿情緒的爵士還是欣然前往農場，沿途順便訪問了幾個專門用於收容外太空難民的安置點。
從某種角度來說，埃瑟林的農場也是一種特殊的安置點：好奇地參觀了農場的吉爾斯很快就從農場中的僱工們身上找到了許多屬於外太空難民的外貌特徵，那種因與地球始終有所不同的重力環境形成的特殊體態樣貌已經在過去數百年間固定成了一種只屬於外太空居民們的【遺傳因子】，如同很多維甘人根本無法冒充地球人一樣。
吉爾斯和老格蘭傑抵達農場時，埃瑟林並不在農場內。接待他們的僱工說，眾議員半個小時之前騎馬外出了，可能還要過半個小時才能返回。同樣對騎馬很有興趣的吉爾斯於是向老格蘭傑提議一同騎馬去找埃瑟林，說不定這次【馬背上的會談】會成為團隊中值得回憶的佳話。
“我沒意見……老實說，我也想知道這和駕駛其他交通工具有什麼區別。”老格蘭傑不假思索地同意了，他和吉爾斯一起前往馬廄，裡面是清一色的白色駿馬。這些膘肥體壯的馬兒比兩人熟悉的【馬】要更壯實一些，給了從下方仰視這些高頭大馬的老格蘭傑以一種巨獸的錯覺——它們很可能是過去數百年間地球人培養出的新馬種。“……埃瑟林大元帥一向很喜歡白馬。”
“我也喜歡。”吉爾斯忙不迭地說，他在這方面和出身於歷史悠久貴族家族的埃瑟林有著相同的審美，“你看，偶爾回憶起過去是很有必要的……總有些人過於注重形式上的進步卻以另一種形式倒退著。你們美國的鄉下有很多人在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同這樣的愚蠢行為抗爭著，不是嗎？”
“那是另一回事了。”老格蘭傑翻身上馬，但險些摔下來。承認騎馬和駕駛飛機或其他交通工具、軍用載具截然不同的老格蘭傑很不服氣地一連嘗試了多次，總算得手了。沒等吉爾斯告訴他注意安全，他就一溜煙地被脫韁的馬馱著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中，頭疼的農場僱工們只得通知其他區域的同事在發現老格蘭傑時及時伸出援手。
要是老格蘭傑一不小心摔下馬並不幸被壯實得過頭的駿馬當場踩死，這恐怕稱得上團隊成立以來最不好笑的冷笑話和最為荒誕的死亡方式。好在吉爾斯的擔憂沒有變成現實，因為老格蘭傑出發後不久就同返回農場的埃瑟林撞了個正著，後者輕而易舉地攔住了老格蘭傑的馬並【說服】那匹馬安靜下來——至少老格蘭傑是這麼和吉爾斯形容的。再不敢輕舉妄動的老格蘭傑只好停在原地等候著吉爾斯到來，也許那頭不太願意聽他使喚的畜生在此期間會安分許多。
“我們上次這麼面對面地交流，差不多是半年前了。”等吉爾斯趕到後，埃瑟林才開口和兩人打招呼，並大方地談起了農場的用途，“……現代科技的確有其獨到之處，這些人都是小謝菲爾德利用什麼……人工智慧的檢查結果篩選出來的人。他們已經一無所有，而且不會因為自身處境艱難就加入到罪犯的隊伍之中，我要做的就是在約束他們行為的自尊消耗殆盡之前給他們溫暖的住處和美味的飯菜……然後對他們的行動進行必要的限制。當然，現在沒有繼續保密的必要了。”
“這麼說，您和麥克尼爾已經合作很久了。”吉爾斯恍然大悟，他這時才意識到麥克尼爾身邊最早的一批行動隊成員很有可能也是埃瑟林選拔出來的，“……也就是說，您從一開始就認為，他更值得信任、不會因立場或能力而搞砸什麼？”
“說說你的事吧，吉爾斯爵士。”埃瑟林邀請兩人和他一同巡視這片【領地】，並有些遺憾地說，這處農場的面積終究趕不上自己在東歐的莊園，“和那些並不與我生活在同一時代的晚輩不一樣，你更瞭解我，所以你也應當知道，我從沒考慮過把地球聯邦的現狀維持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