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4：戰壕（3）
【您可能並不完全瞭解我們與所羅門打交道的經歷，他現在即將在GDI發揮主導作用。那段經歷讓我們對他在對國家乃至世界都至關重要的問題上的可信度產生了強烈的懷疑，包括APA涉嫌操縱我國大選這一絕對有爭議的問題。由於司法部的一些不同尋常的坦率，這個故事背後的粗略“證據鏈”現在已經崩潰。這裡的重點是，如果所羅門按照我們兩年前要求他做的事情去做，他本可以輕鬆揭露APA涉嫌操縱我國大選的謊言，當時他仍然稱得上全世界最高效的情報機構負責人……】——雷德蒙德·波義爾對莉迪亞·溫特斯，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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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斯·普萊斯再次有機會出現在媒體節目中，已經是7月的事了。他以為自己能夠很快從殖民衛星殘骸墜落的餘波之中脫身，但善後事宜的冗長和低效打亂了他的計劃並直接將他困在了月球基地。
雖說吉爾斯可以找到許多逃離的藉口，經歷過日本在第三次世界大戰後重建時期的他卻不敢把餘下的工作完全託付給駐紮在月球的聯邦各級官員和聯邦軍。平時的吉爾斯大可以高談闊論聯邦的權力邊界問題、指出聯邦沒有必要也沒有義務滿足公民們的一切需求，但他還未神志不清到向被災難折磨的平民宣傳這套學說的地步。況且，留在月球有利於他接觸維甘軍內部的主和派，而這將有助於吉爾斯在他身上的真正秘密被發現後為自己爭取到寬大處理的機會。
在半途而廢的L2殖民衛星群撤離行動中，主張以極端手段對抗地球聯邦甚至不惜摧毀地球生態環境的滅絕派維甘軍劫持了殖民衛星核心脫離後殘存的外層並將這些殖民衛星殘骸推向地球，所幸他們的陰謀在聯邦軍和維甘軍主力的共同努力下以失敗告終。絕大部分殖民衛星殘骸最終向月球墜落，且在撞擊月球表面之前經過了聯邦軍的二次引爆和切割，使得撞擊對月球的影響大大降低。儘管如此，倉促組織的疏散行動和導致疏散行動的殖民衛星殘骸墜落依舊重創了月球圈都市群，製造了成千上萬流離失所的難民和大片地下廢墟。
起初，受到聯邦軍保護的難民們滿足於大難不死，但他們的不滿和憤怒仍在與日俱增。不能對月球圈積累的不滿情緒熟視無睹的吉爾斯很快找到了在戰役結束後狼狽地將第一艦隊撤回月球的艾納斯中將，試圖說服對方支援將月球戰區的工作重心放在月球圈重建工作而非重組第一艦隊等作戰部隊上。
“普萊斯教授，也許你對事態的認知出現了一些偏差。”因友軍的全力支援才逃過一劫的艾納斯中將在自己位於月球基地的辦公室中接見了來訪的吉爾斯。和出征之前相比，他的模樣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脾氣更暴躁了些，或許是因為走出了高尚犧牲精神陰影的他終於意識到了第一艦隊的現狀對他本人和他的家族而言意味著什麼，“維甘軍還在四處遊蕩，他們隨時可能對殖民衛星、月球或地球發起進攻。重建工作是文官需要考慮的事情，月球戰區主要研究怎麼把戰爭繼續打下去。”
“艾納斯將軍，我聽說維甘軍在L2殖民衛星群的損失是前所未有的，僅那次大爆炸就報銷了他們三分之一的戰鬥人員，更有許多敵軍武器裝備甚至宇宙戰艦被我軍繳獲。”打定主意要把艾納斯中將拖下水的吉爾斯小心謹慎地說，維甘軍的機動部隊目前在地球圈能夠造成的破壞十分有限，不久之後敵人就會從全面進攻後退到太空遊擊戰，而聯邦軍的高階將領們能以戰事需求為由私自擴充軍隊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布魯西亞方面最樂觀的論調甚至認為，對抗維甘的戰爭將在未來兩年內轉為治安戰。”
“我突然發現您居然對軍事問題也很感興趣。”吉爾斯對聯邦軍戰略調整的過分關心顯然引起了艾納斯中將的警覺。從辦公桌裡拿出了菸斗的紅髮中年將領沉默了半晌，沒好氣地打量著吉爾斯，說無論聯邦軍怎麼調整，他都要把第一艦隊儘快恢復到原有的規模。“沒有一支可靠的部隊來保護航線，後果是可想而知的。這四處橫行的宇宙海盜，不見得都僅僅為了生計才劫掠。”
“現在並不是用過去的眼光看待問題的時候，將軍。事態正在起變化，持續了四十年的狀態已經被打破了。維甘軍不僅主力受重創，而且據說還發生了內訌，很快由他們的威脅而帶來的一系列影響都會因此改變。”還不想在這裡過早地為自己領到監獄單程票的吉爾斯打定主意只做淺顯的試探，要是艾納斯中將聽不懂他的想法或假裝不明白，那他自然沒有必要和願意與登上更高層次歷史舞臺的機會失之交臂的傢伙繼續多費口舌，“您一貫知道我的觀點，我向來認為我們的時代需要從悠久的歷史和傳統中汲取經驗……”
“如果你是專程為【藍派】當說客的，那你可以離開了，普萊斯教授。”吸著菸斗的艾納斯中將猶豫了一陣子，還是下了逐客令，“當然，你仍然是月球戰區的重要顧問……我們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履行自己的職責。”
碰壁的吉爾斯沒有氣餒，他相信艾納斯中將很快就會回心轉意、正視他的意見。在此之前，他得和老格蘭傑一同處理好月球戰區的戰時重建工作，以免本能為他所用的潛在資源反而成為他最堅定的反對者。
從某種角度來講，挑戰月球基地應急事態處理能力的不僅是殖民衛星殘骸墜落製造出的大量月球難民，還包括聯邦軍從L2殖民衛星群撤回的殖民衛星居民——撤離全部L2殖民衛星群居民的行動因維甘軍失去了封鎖月球圈的能力而自然終止了，但那些已經被撤離到月球且失去了原本棲身之所的殖民衛星居民們卻因此而把聯邦軍虎頭蛇尾的行動視為只為了加強對外太空領土掌控能力的愚蠢之舉。由於月球戰區的高階將領們大多贊成在危險事態發生時直接按照鎮壓叛亂的方案處理異議，緩和事態的重任就責無旁貸地落在了吉爾斯等人的身上。
5月末的最後幾天裡，吉爾斯連續數次前往安置難民的地下避難所，參與向難民分發救濟物資的工作，並在難民們稍微安靜下來後向這些仍然心懷不滿的人們宣傳聯邦的安置措施。
法律上來講，地球聯邦支援因戰火而失去家園的殖民衛星居民們在原本位置重建新的殖民衛星。不過，由於戰爭影響，重建工作大多隻能在其他受戰火影響較少的殖民衛星群（例如L1、L4和L5殖民衛星群）而非聯邦軍和維甘軍雙方激烈爭奪的L2殖民衛星群進行，更別說去已經淪陷的L3殖民衛星群殘骸區重建家園了。此外，地球聯邦並不負責重建工作本身，難民們必須自行尋找太空建築公司並承擔全部所需費用。
這對於那些即便在外太空生活也對【故鄉】有著某種莫名眷戀的人們而言並不是個好訊息。因此，草草地略過了相關內容的吉爾斯旋即大聲告訴滿懷期待的難民們，如果他們決定在離開避難所之後搬遷到其他殖民衛星居住，聯邦相關機構可以承擔最多30%的成本以儘快重新安置這些難民。反之，即便難民們決定繼續居住在避難所直到戰爭結束，他們也無法憑此心安理得地逃過一切賬單：避難所在此期間的使用成本將主要由難民們支付。
自以為能夠憑藉一番通情達理的講話說服難民們聽從聯邦指示的吉爾斯等來的是山呼海嘯一般的謾罵和從四面八方投向他的各種垃圾。憤怒的難民們湧向被雞蛋連續數次命中頭部後躲進車子裡的吉爾斯藏身的車輛，稱聯邦此舉無異於趁火打劫，並明確表示和家破人亡無異的他們根本沒法為月球歷史上最大規模的難民收容支出買單。唯恐一時衝動的難民們把自己也吊死在路邊的爵士當即服軟，口口聲聲地保證自己一定會向月球戰區如實反映難民們的困境並制定更合理的重新安置方案。
“這些人，把聯邦當成什麼了？能滿足他們一切要求的許願機器？只有NOD兄弟會信徒還有他們支援的俄國佬、APA會產生這種不切實際的錯覺。”總算脫身的吉爾斯先去洗了個澡，而後才拖著疲倦的身體來到他和老格蘭傑的辦公室。多虧了戰時重建和難民安置工作，現在他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把老格蘭傑找來和他一起工作了，放在一個月以前他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可現在吉爾斯一想到自己每天都要面對無理取鬧的難民就感到頭疼。“……就算我願意答應他們的請求，聯邦也沒有能力滿足啊，最後還是要把相關工作委託給民間企業。”
“沒能力滿足他們願望的僅僅是聯邦嗎？”伏案工作的老格蘭傑從影印的圖紙中抬起頭來，笑著對吉爾斯說，讓難民們不去花冤枉錢或許對所有人都有好處，“昨天麥克尼爾還和我抱怨說，如果建造殖民衛星的那些太空建築公司都按照工程要求辦事，攔截殖民衛星殘骸本來沒有那麼困難。”
“別光抓著他們不放，負責月球地下工程的那些建築公司也一樣。”吉爾斯苦笑著坐在辦公室另一頭的沙發上，開啟了老格蘭傑給他準備的一瓶白蘭地，“天啊，這感覺真的糟糕透頂，我幾乎不知道我們還能信任誰。這麼多資金被浪費掉了，事情也辦砸了，最恐怖的是每一個人看上去幾乎都清白無辜……那難道是我們自己的頭腦出了問題、一直活在幻覺中嗎？”
“活在幻覺中的不是我們，我們是局外人。”老格蘭傑無意煽風點火，他看得出吉爾斯的情緒差到了極點。可憐的爵士苦心規劃的月球圈戰備工作，事實上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在維甘軍主力被弗利特殲滅得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之後，把整個月球圈動員起來投入戰爭的作用驟減，除非地球聯邦打算明年就建立火星遠征軍，但那幾乎是個眾所周知的不可能透過的議題。“……給自己放個假吧，吉爾斯爵士。也許我們都太在乎輸贏了，有時候世事就是這麼多變。別苦著臉了，先喝幾杯再說。”
兩杯酒下肚，吉爾斯的頭腦在酒精的刺激之下竟然清醒了許多。他嘗試著重新考慮李林賦予他們的使命，並以自己的角度解釋現狀。雖然聯邦軍恐怕在十年之內都沒有能力組建火星遠征軍，但確保人類文明的生存又不一定等於徹底消滅維甘，況且那隻會導致地球聯邦內部的主戰派和軍方勢力極度膨脹。回想起大英帝國與美利堅合眾國之間的糾葛，以英國人的身份自豪並在主政日本期間繼承了19世紀先人所謂傳播文明之理念的吉爾斯忽然間意識到，狀況並沒有他剛才所感受到的那麼糟。相反，團隊距離大獲全勝只差臨門一腳了。就讓麥克尼爾那個當初沉迷徹底殲滅沃斯帝國的傢伙再去執迷不悟地規劃把維甘人統統殲滅吧，吉爾斯已經想到了以不流血的方式結束衝突的辦法。
“別這麼笑，真的。”就當吉爾斯沉浸在想象中時，老格蘭傑的話把他拽回了現實，“當年你在日本的時候有沒有人勸過你不要這麼笑？看著有點噁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