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2：溯源（16）
【如果我們能知道世界的天平向哪個方向傾斜，我們就必須盡我們所能，向較輕的一側增加重量……我們必須時刻準備著像正義——那個從征服者陣營中逃出來的逃犯——一樣改變立場。】——羅伯特·賓漢，1972年。
……
聲名鵲起的經濟學家吉爾斯·普萊斯教授獨自一人坐在他位於月球基地地下深處的辦公室裡，眉頭緊鎖，以奇怪的姿勢坐在床上，樣子同正在修行打坐的印度僧侶有幾分相似。任何看到吉爾斯這副怪異造型的人想必都會把眼前的一幕和吉爾斯近來愈發頻發的拋頭露面——以及某些不太適當的發言——聯絡起來，將其當做是吉爾斯承受著巨大精神壓力的證據。大凡傑出社會人士，總會在某些方面表現得與常人不同，而他們的支持者則非常願意為這些有時會突破共識規範的異常舉動辯護。
不過真相併沒有不知情的外人想象中的那麼簡單，或者說吉爾斯寧願一切就像哪怕最惡毒的猜測那樣發展下去，那或許會讓他感到輕鬆些。現在，他不得不直面另一種自己此生從未設想過的嚴峻考驗，失敗的結果又是他難以承受的。唯恐自己的形象在其他平行世界裡再度成為晚節不保代名詞的吉爾斯渴望著轉機早些到來，但就連他自己也不太確定要怎樣逆轉每況愈下的局勢。
門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索，原來是照顧他日常起居計程車兵到了。偶爾會為這些人不合時宜的介入而頭疼的吉爾斯只好停止了冥想，並按下了床頭的按鈕，讓來人進入室內。他當然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和理論上還在L3殖民衛星群殘骸中游蕩的戰友這麼快地重新見面，因而當打著哈欠的麥克尼爾挪進房間內時，大吃一驚的吉爾斯嚇得險些從床上跳下去。
“我肯定是產生幻覺了，而你也是幻覺的一部分。”吉爾斯自言自語著，全然不承認眼前的現狀，“對，這當然是幻覺……肯定是幻覺……”
“時隔上百年之後，印度人顯然以精神上的方式佔領了英國，不然我實在沒法解釋您這種異常的精神狀態從何而來。”麥克尼爾不耐煩地上前一把抓住吉爾斯，拖著對方離開房間，說自己打算在餐廳把目前身處月球基地的戰友們都召集起來開會，“看到你直到剛才都沒料到我會出現在這裡，我就放心了。”
“……放心？”
“不該有太多人知道我們返回月球基地的訊息……推測出來也不行。”拽著吉爾斯來到走廊上的麥克尼爾半開玩笑地說，正在為統籌管理月球圈物流資訊而嘔心瀝血的吉爾斯本該從最近的貨運飛船動向中察覺到異常，“假如你能意識到有幾艘武裝貨運飛船偽裝成了常規貨運飛船飛抵月球基地併到太空港去迎接我們，我會非常感激的。這意味著維甘軍沒法用同樣的手段騙過你。”
左想右想都覺得麥克尼爾在刻意諷刺自己的吉爾斯眼前一黑，他同樣有理由認為天西賢治刻意向自己隱瞞了些什麼，但現在並不是他找藉口向麥克尼爾發火的時候。平復了心態後，吉爾斯向麥克尼爾詢問起了船隊前往L3殖民衛星群殘骸探險的詳情，並說自己因該行動的高度保密性而對具體進展一無所知。善解人意的麥克尼爾於是在前往餐廳的路上向吉爾斯大致描述了小埃利亞斯和格羅迪克指揮船隊探索L3殖民衛星群以及在僱傭兵、宇宙海盜的追擊下成功逃脫的過程，免得缺乏必要情報的吉爾斯屆時在會議期間耽誤了其他戰友的寶貴時間。
就麥克尼爾目前所能獲得的情報總結出的結論而言，埃利亞斯·艾納斯中將把包括格羅迪克和麥克尼爾等因過激行為而受到處罰的軍人集結起來派遣往L3殖民衛星群更多地是為了保護他們、使得那些在地球聯邦境內可以很方便地暗害他們的幕後黑手有所顧忌，而蒐集L3殖民衛星群殘骸內遺留的部分先進技術資料只是個幌子罷了。儘管如此，艾納斯中將當然也不會拒絕得到些額外收穫，或許其中就藏著有助於聯邦軍戰勝維甘軍的重要機密。
然而，雖說麥克尼爾等人確實在探索L3殖民衛星群殘骸期間回收了一些技術資料，他們所得到的額外情報卻比這些技術資料本身更為重要。早在2月底，麥克尼爾便透過天西賢治向吉爾斯傳遞訊息，稱維甘軍已經分化為兩個因其立場差異而採用截然不同戰術的群體，這一猜想後來在麥克尼爾一行人逃離L3殖民衛星群的過程中得到了印證。吉爾斯曾經從天西賢治口中得知麥克尼爾等人在逃亡剛開始時憑藉3艘武裝貨運飛船戰勝5艘宇宙戰艦並奪取其中一艘的驚人戰果，當時他只當敵人在L3殖民衛星群部署了超過正常需求的伏兵，但此刻麥克尼爾對天使殖民衛星殘骸的強調終於讓他意識到，敵人能如此準確地針對格羅迪克一人的心理設下埋伏，背後必然另有隱情。
“等等，我沒明白你在說什麼。你的意思是，襲擊愛麗舍7殖民衛星還有留在L3殖民衛星群埋伏你們的維甘軍，都不聽他們的最高領袖伊澤爾坎特指揮？”和麥克尼爾一起抵達目標餐廳的吉爾斯一路上飽受麥克尼爾資訊轟炸之苦，他遲遲未能從對方給出的海量重磅訊息中找到最有用的那部分，而且他還需要些時間接受更具衝擊性的新現實，“我們都清楚維甘人居住在一個高度權力集中的社會里，也許他們會在至高無上的絕對領袖死亡或消失後因爭權奪利而爆發衝突，就像你說的NOD軍閥混戰那樣……可現在那個類似凱恩的傢伙還活著呢。”
“以我的經驗來講，除了公開和凱恩對抗長達十幾年的基甸之外，其餘號稱反對凱恩的NOD兄弟會軍閥都會在意識到凱恩還活著之後放棄敵對態度，部分原因是凱恩只需要用一句話就能讓他們手下的平民和士兵把槍口對準他們，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凱恩有能力隨時幹掉他們。”麥克尼爾給吉爾斯指了一下羅根和老格蘭傑的座位，說稍後眾人會裝出一副老朋友偶然見面的樣子並聚集到一起，“反過來說，假如這種反常現象出現了，那就意味著滅絕派維甘軍的領袖是個危險程度可以和伊澤爾坎特相提並論的傢伙。來吧，別猶豫不決了，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除了仍然下落不明的天西賢治以及長期留在地球辦公的埃瑟林之外，團隊內的剩餘4人悉數到場。吉爾斯有些擔心他們在嘈雜的餐廳中開會不僅無法避免他人竊取情報反而可能導致訊息以更意想不到的方式走漏，遺憾的是他的反對意見很快就被麥克尼爾無視了。眾人集結後，羅根代表麥克尼爾對2月初到3月底的L3殖民衛星群探險活動做了概括，簡單說明了船隊在此過程中獲取的重要情報：第一，可以確定慣於派遣太空陸戰隊攻擊地球聯邦殖民衛星的維甘軍並不聽從（或者至少不完全聽從）以伊澤爾坎特為首的維甘國家指揮，雙方之間的矛盾嚴重程度還有待進一步分析；第二，格羅迪克·艾諾亞因獲知了某些重要機密而遭到地球聯邦的大人物追殺，且幕後黑手很有可能勾結維甘；第三，曾經在5號平行世界和麥克尼爾等人成為對手的弗拉基米爾·馬卡洛夫帶領另一支挑戰者團隊來到了這個平行世界，而且他們很有可能來自A.G.時代的未來。
“第四，維甘軍派遣了自稱談判專家的使者。”不像喜歡把所有細節逐一向戰友們闡述清楚的麥克尼爾，羅根只挑關鍵內容進行說明，除非其他同伴認為有必要就某些含混不清的關鍵點展開深入分析，“我們一致決定把他秘密關押起來，直到找到可信的聯絡人為止。”
“我有必要打斷一下。”老格蘭傑舉手要求發言，同時另一隻手忙不迭地揮舞著勺子往嘴裡送了點土豆泥，“假設就和你們所說的那樣，地球聯邦和聯邦軍到處充滿通敵的叛徒……我所熟知的所謂叛徒群體，更願意同敵人妥協和退讓，而不是派人追殺敵國派來的談判代表。殺談判代表這種事一般都是主戰派的拿手好戲。”
“這就是問題的嚴重性，堪比人類的高層和食屍鬼的高層沆瀣一氣共同統治普通的人類和食屍鬼。”麥克尼爾很不客氣地插話說，背叛地球聯邦在A.G.時代因塑造了地球聯邦的複雜歷史而並不直白地體現為單方面服從敵人的利益，“不過，比起向聯邦軍的高階將領們正確地傳遞維甘內部一些與眾不同的聲音，還有另一個更緊迫、更嚴峻的挑戰在等待著我們。吉爾斯爵士，維甘軍已經從過去長期作為其行動後勤基地的L3殖民衛星群撤出，而他們目前並沒有遠離地球圈的跡象。”
“沒錯，維甘軍在3月又襲擊了多個殖民衛星並造成十萬多平民死亡。假如考慮你的假說，也就是傾向於使用MS部隊作戰的維甘軍和傾向於使用太空陸戰隊作戰的維甘軍屬於不同派系，那麼從結果上而言雙方的【戰績】幾乎是相同的。”吉爾斯的心頭還有一連串的疑問等待著麥克尼爾來解答，而吉爾斯的理性說服他專注於更棘手、更緊要的問題。麥克尼爾說得沒錯，維甘軍很有可能推動戰爭進入下一階段。“不瞞你說，我已經為此考慮了很久，麥克尼爾。但是，月球圈距離進入我們預想中的戰爭動員狀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還需要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