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2：溯源（3）
【目前世界貿易總量的三分之一是公司內部貿易，即殼牌與殼牌之間的貿易、IBM與IBM之間的貿易、聯合利華與聯合利華之間的貿易。另外三分之一的世界貿易是跨國公司間貿易，比如通用電氣與通用汽車之間的貿易。世界上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貿易（且份額不斷減少）可以被定義為“國際”貿易。】——吉爾斯·普萊斯，2000年。
……
A.G.141年2月初，因在去年12月的愛麗舍7殖民衛星保衛戰中以過激手段迎擊入侵之敵並造成眾多貧民傷亡而被解除職務的麥克尼爾又踏上了新的旅程，和他同行的還有肩負另一項使命的吉爾斯。乘坐宇宙飛船前往月球基地的途中，兩人久久相顧無言，雙方都很默契地沒有提起更令人頭疼的愛麗舍7善後事宜。
他們此次短途旅行的終點站，是簡單地俗稱【月球基地】的聯邦軍月球戰區主要指揮中心。自從維甘軍開始入侵L2殖民衛星群后，月球基地就成為了聯邦軍和維甘軍圍繞著各殖民衛星開展拉鋸戰的前線，也同時成為了地球聯邦統籌管理L1和L2殖民衛星群的中樞。過去的20多年裡，維甘軍曾經多次對月球基地發起進攻，每次都被付出慘重代價的聯邦軍擊退，這才使得維甘軍遲遲未能找到入侵地球的有利時機。隨著外太空殖民衛星群的生存環境日趨惡化，軍事指揮和行政管理的界限逐漸被混淆，坐鎮月球基地的軍官們越來越頻繁地插手民政領域，而託了軍人的福才把那些直到不久前還聲稱自身並不屬於地球聯邦的殖民衛星重新納入管轄下的布魯西亞方面一向有著靈活的底線。
麥克尼爾還沒有拜訪過月球基地，他之前曾經在聯邦軍的資料庫裡瞭解過這座指揮中心的概況。月球基地的主體部分位於地下，其複雜而龐大的地下結構儲存了大量物資和武器裝備，足以在維甘軍完全佔領月球基地地表部分後支援躲入地下的聯邦軍長期抵抗——12號平行世界由俄國人主導的地球聯邦軍在考慮和沃斯帝國的戰爭時也做了同樣的準備。好訊息是維甘沒有沃斯帝國那些花樣繁多且原理不明的Aldnoah裝備，壞訊息是維甘軍的軍事技術仍然比地球聯邦軍先進且維甘人對地球人的仇恨相比沃斯帝國貴族和平民們而言可謂有增無減。
有相當一部分暴露在月球表面的月球基地能夠維持至今而不被維甘軍直接摧毀，全靠基地上空的聯邦軍宇宙艦隊時常巡航。以月球為中心、L1和L2殖民衛星群為重要支點的月球戰區規劃了完善的宇宙艦隊巡航和護航方案，而月球戰區特殊的空間結構意味著聯邦軍各部分有生力量得以遙相呼應、及時彼此支援。相比之下，L4和L5戰區的聯邦軍則沒有這樣好的運氣，那裡的聯邦軍將士不僅在戰略上處於孤軍奮戰之中，戰術上也是如此。
“我在布魯西亞的時候聽到傳言說，布魯西亞正在逐漸失去對月球基地的控制。”宇宙飛船抵達月球基地上空時，不再有興趣觀賞他已在不同平行世界欣賞過數次的相同景觀的麥克尼爾終於打破了他和吉爾斯之間的沉默，“從月球上存在通敵的黑市這一點來看，很難說這傳言是完全虛構的。”
“談論失控的前提是控制權曾經存在過，而地球聯邦對外太空的控制力……在這場戰爭爆發之前是存疑的。”因學者的身份而必須通曉地球聯邦歷史、瞭解聯邦變化至今的來龍去脈的吉爾斯放下手裡的平板電腦，挺直了上半身，以便讓自己可以從更高的位置看向麥克尼爾，“戰爭爆發之初，地球聯邦一度奉行【只要將戰事隔離在地球之外就可以做任何妥協】的策略，而戰爭導致那些保持中立的殖民衛星不得不紛紛倒向地球聯邦只能算是個意外的收穫。”
“總而言之，地球聯邦試圖承認長期治理這些地區的本地精英對權力的壟斷……但月球基地是另一回事。”要是有人讓他專門對地球聯邦提些意見，麥克尼爾可以寫上三天三夜而不重複已有的內容，“聯邦軍稱得上地球聯邦真正掌握在手中的力量，如果布魯西亞再失去對聯邦軍的掌控——雖然他們不能再繼續對我們指手畫腳應該是個好訊息——考慮到舊國家派思想支持者日益復甦，我開始為地球聯邦的壽命感到悲觀了。”
“舊國家派從未真正在地球聯邦和聯邦軍內部消失過，麥克尼爾。”吉爾斯若有所思地看向虛擬視窗之外，前來檢查這艘宇宙飛船的太空快艇距離他們只有咫尺之遙，“乍一看，雙方之中沒有真正的勝利者。可是，如果我們認真地評估一下地球聯邦的成分，就會發現它正在以更快的速度被舊國家派滲透。”
“僅僅因為幾個頭面人物的身份？”麥克尼爾啞然失笑，他不想就形式方面的依據和吉爾斯爭執，“追究起來，現今的地球聯邦公民們的祖先不是扎拉姆聯盟的公民就是艾烏巴同盟的公民……總歸不是尼安德特人。”
在月球基地上方的低層軌道上，聯邦軍要求載著麥克尼爾等人的宇宙飛船停止前進並接受登船檢查。幾名聯邦軍士兵持槍進入飛船內，首先向乘客們證明了自己的身份，而後開始逐一核查乘客的身份。正當麥克尼爾以為例行公事的敷衍檢查會很快結束時，他又在走廊盡頭看到了幾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跟隨士兵們一同登船。主持檢查工作的軍官滿頭大汗地向焦慮不安的乘客們解釋稱，月球基地內爆發了烈性傳染病，因此月球基地的相關負責人才會臨時決定增加安檢步驟。
“……看來有人能聽得進我的話。”麥克尼爾鬆了一口氣，他泰然自若地躺回到椅子上，等待著那些要取走他血樣或頭髮的醫生前來，“不過，已經混進地球人之中的維甘人肯定能夠找到些辦法規避檢查。”
“最好不要讓人知道這和你有關，他們會因為你耽誤了他們的大事而恨不得把你抓去餵了維甘人。”吉爾斯鬆了一下領帶，有些無奈地對開始想象著聯邦軍能夠早日振作起來、以更積極的戰略和態度反擊維甘軍的麥克尼爾說，多年來依靠壟斷月球圈的一切建立其錦衣玉食生活的傢伙不會願意看到任何劇烈的改變出現在這一區域，“除非你能夠讓他們相信這些變化有利於他們……而且是起效迅速的那種。”
“你忽略了一種情況。”
“哪一種？”
“他們自己就是維甘人。”
雖然在抵達月球基地之前捲入某種緊張刺激的劫持飛船事件可能有助於麥克尼爾恢復他在埃瑟林的宅子內被軟禁太久後變得有些遲鈍的神經，預想中的種種意外無一出現。登船檢查結束後，聯邦軍隨即放行、允許宇宙飛船在太空港著陸。已有一隊士兵在這標誌著月球基地民用區域和軍事區域分界線的設施內等候著麥克尼爾和吉爾斯，為首的那人則是連日來為麥克尼爾重獲自由奔走的羅根。
“麥克尼爾中尉，因你涉嫌參與規劃和開闢維甘軍走私航線，我以聯邦軍第一宇宙艦隊的名義要求你立即配合調查。”羅根以最快速度唸了一連串公文，這才先後和麥克尼爾還有吉爾斯握手，“看得出來，埃瑟林大元帥希望我們能夠精誠合作，不過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我們沒法不分頭行事。C19區的倉庫安全些，我帶你們去那裡先開個會吧。”
戴著墨鏡的麥克尼爾以為人群中會有些月球居民認出他這個導致了成百上千名愛麗舍7平民傷亡的劊子手並在本就擁擠吵鬧的人潮中掀起討伐他的聲浪，如果這些對戰爭的本質缺乏清醒認知的平民真的這麼做了，他並不介意在公眾場合大放厥詞地吸引媒體注意力、為自己量身定做一場表演。然而，比聲討更令麥克尼爾失望的則是從附近路過的月球居民們的漠然，他所能從路過自己的居民口中聽到的唯一和聯邦軍有關的談話內容便是抱怨月球戰區的聯邦軍持續收緊安檢措施並在月球各居民區加強了管理。
“埃瑟林大元帥一直在和我說植入思想的重要性，我看地球聯邦成功地把逃避戰爭的思想普及到了全體公民的頭腦中……地球本土居民、外太空殖民衛星居民和月球居民中的大多數都這樣。”麥克尼爾感慨道，人類歷史上最危險的煽動家也不太可能在這種環境下有所作為，“也許我低估他們了，畢竟A.G.時代最初一百年的黃金時光同樣是地球聯邦創造出來的。”
“這種思想不是地球聯邦植入的，而是太空殖民地國家戰爭塑造的種種特殊狀態綜合作用下形成的。任何一種思潮都不可能席捲所有人，但戰爭可以。當所有人都適應了在孤島中生活、和世界切斷聯絡之後，想要把這種生活方式徹底改變就沒那麼容易了。”羅根也戴著一副墨鏡，這主要是由於他的個人喜好而非由於他和麥克尼爾一樣擔心被他人認出來：愛麗舍7保衛戰中那輕而易舉地全殲維甘軍MS部隊的神射手似乎從未存在過，取而代之的只是拉甘·德雷斯少校等人的卓越貢獻。“等這次的任務結束後，我們有很多時間去認真討論地球聯邦中一切違反直覺的奇怪現象，邁克。”
羅根和士兵們帶領兩人來到C19區的倉庫，他們沿途盡挑選狹窄的緊急通道前進，弄得麥克尼爾連連抱怨他還沒有機會領略到月球地下城的風光。眾人來到距離倉庫只有百餘米遠的位置時，附近聲音越來越大的噪聲激起了吉爾斯的不安。心平氣和的羅根於是和吉爾斯解釋說，這只不過是由於倉庫近期恰好被改當作MS維修中心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