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年一起帶大家從阿西達利亞逃出來過……是可以把性命託付給彼此的戰友。當時也是你帶著我們共同承諾，誰先獲得自由，誰就要想辦法讓大家都自由。”巴德馬耶夫沉默了片刻，語氣有些沉重地對巴特巴亞爾開口說，現在是輪到自己兌現承諾的時候了，“只是這風險有些大……哦，我看你和你的這些新朋友們過得也還不錯，至少沒受到虐待。我隨時歡迎你的到來，可也許你得仔細考慮好了再做決定。就像那次我們一起逃跑一樣，邁出第一步就別想回去了。”
“你說得對，我是該認真想想再來找你。”巴特巴亞爾點了點頭，又和老朋友說，自己最近就住在多特2殖民衛星管理中心附近，“我也隨時歡迎你來看望我們……是想請你專門找些時間和他們說說過去的事。”
巴德馬耶夫又分外熱情地和巴特巴亞爾握手，稱自己同樣希望巴特巴亞爾近日多來光顧自己的生意。送走了巴特巴亞爾後，巴德馬耶夫站在門後，隔著玻璃注視著巴特巴亞爾和昌弘等人一同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處，這才邁著遲緩的步子回到收銀臺附近。
“能住在那邊的絕賣人……怕不是……”
麥克尼爾比巴特巴亞爾等人先一步返回多特2殖民中心管理大樓。扎爾姆福特上校等人在完成了談判工作後已經離開，這裡的主人又變成了非洲聯盟的公共行政官員。被監察局搶先一步暫停職務的麥克尼爾在過去幾天中名義上受到老格蘭傑管理，後者以調查駐軍是否涉嫌干涉經濟圈內部事務為由滯留在多特2，但每天的工作無非是和麥克尼爾一起喝酒。
坦誠地講，麥克尼爾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而他又必須接受現實。這是麥克基利斯對他的保護，也是加拉爾霍恩的革新派勢力向他伸出橄欖枝的證明。此舉將會動搖麥克尼爾先前一年多盡力塑造的【現狀忠實擁護者】形象，而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萊斯塔爾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馬爾科姆大叔，多特公司的人專門送了兩瓶好酒，我看——”
打算去找老格蘭傑討論今晚先開哪一瓶酒的麥克尼爾一開啟老格蘭傑住處的房門就愣住了。房間裡除了老格蘭傑之外還有兩人，那兩人赫然是未穿監察局軍官制服、只穿了普通西服的麥克基利斯和加里奧。確認自己不會看走眼的麥克尼爾當即立正向麥克基利斯敬禮，稱自己絕對不會忘記法裡德特務少校此次的保護。
“我只是按照章程辦事而已，麥克尼爾少尉。你的罪過，應該由我們的內部章程規定，不是由某些人的私慾而決定。”正襟危坐的麥克基利斯坦蕩地說，改變加拉爾霍恩內部種種亂象的第一步就是根除那些法外私下處置和私人授意、代之以真正的依規管理。“我們大家都欠你一份人情，你拯救了多特殖民衛星群許多人的性命，也在公眾面前挽回了加拉爾霍恩的部分形象。”
“恰恰相反，法裡德特務少校。我在多特殖民衛星群的所作所為，很可能是導致駐軍無暇有效攔截鐵華團和解放戰線游擊隊的直接因素。”麥克尼爾無比沉痛地說，卡爾塔·伊修上校和她指揮的地球艦隊因沒能攔截這些入侵者而飽受質疑，以至於【是否有必要繼續供應加拉爾霍恩的龐大開銷】成為了最近在四大經濟圈風行的議題，自己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雖然我們之間並無上下級關係，還希望您能允許我戴罪立功……挽回加拉爾霍恩的顏面。我們所效忠和保護的秩序，必須也一定是恐怖而崇高的。也許我錯了，加拉爾霍恩可以無比暴力，但絕對不該讓人認為無能。”
“今天我和加里奧在返回地球總部述職的路上秘密來到這裡，正是專門為了這件事，不過不是要你去追擊鐵華團和庫荻莉亞·藍那·伯恩施坦。相反，更重要的是你們在阿西達利亞的發現……我現在確信它和SAU的解放戰線游擊隊之間存在某種聯絡。”麥克基利斯的臉上仍然掛著那副讓麥克尼爾看不穿的笑容，“我在火星工作期間，一直致力於調查此事……”
“嘿，你當時不是說你打算走訪民間、瞭解實際情況嗎？”加里奧大呼上當，說自己全是因為聽信了麥克基利斯的鬼話才會在過去一兩個月的時間裡幫麥克基利斯坐鎮火星支部，沒想到麥克基利斯根本就沒有去實地確認那些新措施的成效，“有人來阿瑞斯找你的時候我都對外解釋說你去調研……哎，我開始有點為阿爾米莉亞未來的幸福擔心了。”
“走訪民情的工作也按預期完成了，它們之間並不衝突。”麥克基利斯看樣子並沒有興趣向麥克尼爾和老格蘭傑自己以正當理由從火星支部消失期間都做了些什麼，他只是對麥克尼爾強調，種種跡象表明火星解放戰線使用的危險技術可能和幾百年前造就了MA的那些技術同源，甚至可能就是其中一部分，“然而，由於缺乏足夠的可信情報，我們在火星的人一直不能確定……直到不久之前位於SAU地球圈殖民衛星群仙人掌的那場戰鬥爆發。你和你的戰友們組成的那支特別調查隊，是參加平定火星殖民地叛亂的軍事行動中唯一和那樣的敵人交手過的部隊，這是我們前來尋求你配合的原因，也是我們需要保住你的原因。”
曾經參加過特別調查隊的阿爾斯蘭中尉、錢特中尉、艾因·達爾頓少尉等人先前都已經接受過麥克基利斯等人的秘密調查，並且都承諾會嚴格保密。除了麥克尼爾、羅根和巴特巴亞爾之外，剩下的倖存知情者就只有阿爾吉·米拉吉和另一名受麥克尼爾委託的僱傭兵，而那名僱傭兵剛被確認於不久前戰死在雪崩5。當麥克基利斯問起阿爾吉·米拉吉的情況時，麥克尼爾乾脆利落地回答說，那傢伙已經和其他需要被抹殺的目標一併消滅了。
“可惜了。伊歐克這傢伙，破壞力是出人意料的強大。”麥克基利斯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惋惜，語氣也一樣毫無波瀾起伏，“……讓我們回到剛才的話題上吧。名為火星解放戰線的叛亂組織獨自獲取和掌握這些技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事實上我們從未破獲過他們的任何科研設施。因此，我們的分析人士認為他們盜取SAU研究成果的可能性非常大。”
“這等於指控SAU嚴重違反《梵格爾夫憲章》了。”老格蘭傑勸麥克基利斯冷靜，加拉爾霍恩和四大經濟圈的關係絕對不能在如此特殊時刻受到更嚴重的打擊，“長官，我們加拉爾霍恩固然不怕四大經濟圈要挾，靠七星家族和全體加拉爾霍恩貴族分散的產業也能維持執行……但現在最好不要做激怒四大經濟圈的事。”
“那些被認為危害人類文明的知識和技術，當年應該已經被阿格尼卡·卡耶魯和初代七星家族族長從人類社會剷除了。”麥克尼爾表示，據他在大洋洲聯邦的朋友瞭解，目前國際主流學術界就幾乎沒有什麼能和MA扯上關係的研究方向，而即便是四大經濟圈也不可能一方面暗中培訓科學家和工程師、另一方面不讓和這些人有關的半點訊息外洩，“前些年邁耶教授打著學術自由的旗號說要開展和MA有關的研究，其實也只能算考古罷了。結果就算他的態度這樣保守，還是在幾乎要取得進展的時候死於意外事故……自那之後就更沒人敢研究了。除非，有人奪取了他的全部研究成果並挪為己用。”
“你是說SAU的阿德耐爾·邁耶（Adenyl Meyer）教授嗎？我好像有點印象。”加里奧回憶了片刻，恍然大悟地指著麥克基利斯說，麥克基利斯的父親伊茲納里歐當時曾經公開表態支援邁耶教授的研究。此舉雖帶來了許多爭議，但也成為了伊茲納里歐逐漸團結起加拉爾霍恩內部革新派力量的開端。“怎麼之前把他忘掉了？這樣說來SAU的嫌疑不小啊。”
麥克基利斯這時趕快截住加里奧的話頭，說此事終究事關重大，他和加里奧還需要認真研究一段時間才能決定如何以最合適的方式派遣麥克尼爾開展秘密調查，在那之前麥克尼爾仍然需要在多特2待命。隨後，兩名特務少校一前一後地離開了房間，又叮囑麥克尼爾和老格蘭傑不要對外洩露他們已經秘密抵達多特2一事。
“請您放心。效忠加拉爾霍恩，首先就是要效忠自己的長官、效忠為加拉爾霍恩掌舵的七星家族。”麥克尼爾再次向麥克基利斯表明自己的立場，他如今已經因形勢變化而和對方暫時處於同一陣營，當務之急是打消不必要的顧慮，“無論您如何安排，我都堅決服從命令。”
“加拉爾霍恩需要像你這樣真心而且用心奉獻的新一代軍官。”麥克基利斯也隨口誇獎了麥克尼爾一句，隨後就和加里奧一同披上外套離開了。
等到兩人都消失了，老格蘭傑馬上把麥克尼爾拽回自己的房間裡，他那嚴肅和驚訝並重的面容看上去活像是白日見鬼後的反應。
“你是怎麼——”
“猜的。”麥克尼爾泰然自若地說，他之前特地囑咐羅根回地球之後多和SAU方面打聽MA的情報以及同邁耶教授有關的訊息，“解放戰線在各方面都不佔優勢，想和加拉爾霍恩抗衡就必須用非常手段。與此同時，四大經濟圈和加拉爾霍恩都不會那麼認真地清理和MA有關的一切痕跡，因為他們自己或多或少地對MA的戰爭潛力存在一定的需求……單從加拉爾霍恩內部還儲存著全套阿賴耶識系統技術這一點來看，我就不信他們真的把資料徹底銷燬了。”
“……全套！？”
“羅根發現的。梵格爾夫對他來講基本沒有什麼秘密，像是什麼卡洛·伊修（Carlo Issue）還有一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伊茲納里歐·法裡德其實喜歡男人、萊斯塔爾·艾裡安沒有生育能力等等這些事也不在話下。”麥克尼爾說到這裡，興致勃勃地讓老格蘭傑和自己一起去取酒，“咱們還是先喝一杯吧，不喝實在可惜了。多特公司的人費盡心思要討好我這個不穩定因素，我不能讓他們失望啊。”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