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拿起武器的絕賣人都要為了某些理由戰鬥至死,無一例外。”
“想成為那樣的例外嗎?會有那一天的,我想活著看到那一天。人,不是半金屬礦物,也不該和礦物一樣被按照用途來定義。”麥克尼爾忽然不說了,他知道自己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有一種簡便方法排除干擾。你和阿布羅警隊的人聯絡,用羅根教給你們的辦法確認結果。”
說罷,麥克尼爾啟動了噴氣揹包,眨眼間就和羅根一起消失在了阿爾斯蘭中尉和艾因的視線中。留在地面上的兩人不知空中發生了什麼,倒是正在從上下同時攻打另一座大樓的阿布羅警察們目擊到兩個不明飛行物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中。其中一個不明飛行物還像陀螺一般旋轉著、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著每一個方向的敵軍目標開火。或許是因為飛行姿態徹底失控,冒著煙的不明飛行物最終一頭扎進了左側大樓48層的衛生間內。
另一個飛行姿態相對體面些的則是麥克尼爾。他沒有急於落地,而是根據他獲取到的敵人分佈情況逐層清理位於建築邊緣的敵軍僱傭兵。有許多雙眼睛把目光投向了他,有更多槍口瞄準了他,全無懼色的麥克尼爾仍然有條不紊地向著暴露在視野內的每一個敵人開火。他並非孤軍奮戰,埋伏在附近深坑中的加拉爾霍恩裝甲部隊會迅速對他所經之處進行火力覆蓋、消滅那些被麥克尼爾吸引來的敵軍僱傭兵。
這似乎是隻有麥克尼爾能完成的任務。冒險執行類似任務的加拉爾霍恩士兵和阿布羅警察們經常剛起飛就被敵軍擊落,即便勉強保住了性命也很難快速奪下那些被敵人重兵把守的建築。要是加拉爾霍恩能不顧一切地破壞城市,結果會大有不同,但這不是前線計程車兵和指揮官們能決定的。感動莫名的加拉爾霍恩士兵們紛紛說,麥克尼爾此舉為他們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傷亡,不愧為青年軍官的表率。
“……我想說服他們別用這種辦法送更多人上來,可他們好像在看到我的表現之後被矇蔽了。其實被擊斃的敵人可能只有十幾個,甚至可能還不到十個。”清理了自己認為比較危險的敵軍火力點後,麥克尼爾前去和羅根會合,後者正在趕去接應巴特巴亞爾等人的路上,“和僱傭兵相比,加拉爾霍恩士兵的戰鬥經驗仍然不足。雖然接受過相應的訓練,卻沒法在戰場上表現出來。”
“這是不可避免的。加拉爾霍恩的定義是用於處理公害的超級僱傭兵集團,而不是碰上什麼私仇都要動武的烏合之眾——然而隨著秩序穩定程度逐漸下降、治安狀況惡化,加拉爾霍恩士兵的戰鬥經驗變得不如僱傭兵是遲早的事。近年來也有不少加拉爾霍恩軍官選擇提前退伍、去當僱傭兵。”和麥克尼爾在走廊內會合的羅根說,自己正是為了避免加拉爾霍恩的將士們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才會以誇張的狼狽姿態飛行的,“看到了嗎?你的成功只會讓指揮官和士兵都出現幻覺,從而帶來更大的傷亡。”
“我好像明白NOD兄弟會信徒們為什麼喜歡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鼓吹失敗主義了。”麥克尼爾無奈地說,加拉爾霍恩的軍官培養和士兵訓練機制簡直一團糟,“敵人這時候大概已經在轉移陣地了,我們得趕在他們逃跑之前抵達目的地。”
從上層向下進攻的巴特巴亞爾等人面臨的壓力在麥克尼爾和羅根進入大樓後有所減輕——也只是減輕了一小部分而已。堅守大樓的敵軍憑有限的兵力封鎖了大樓內的關鍵通道,同時炸塌或封鎖了其他通道、迫使從上方或下方攻入大樓內的加拉爾霍恩士兵們只能沿著固定路線前進。
這對加拉爾霍恩貴族們豢養的絕賣人而言只是個小問題,甚至根本不是問題。聽天由命並認同自我身份的絕賣人將為主人出生入死視為榮譽和義務,即便沒有任何回報也一樣。巴特巴亞爾和他的戰友們則不同,無法接受這種命運的他們只是因為盲目地反抗必然帶來無意義的死亡才會暫時為加拉爾霍恩效力,這其中絕不包括為加拉爾霍恩前赴後繼。用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戰果才是明智之舉。
“巴特巴亞爾,這附近應該有更多真正的解放戰線成員。”一名絕賣人士兵從斷掉的樓梯盡頭返回,對巴特巴亞爾說,他在附近發現了敵人遺留下來的炸彈,“那些僱傭兵是不會在戰場上勸說我們倒戈投降的。”
“確實有更多人在看到我們身上的標誌後試圖勸說我們投降,但這說明不了什麼。不要忘記了,加拉爾霍恩從支部長被殺的混亂狀態轉入基本控制局勢,只用了幾天時間。”巴特巴亞爾在用他自己的眼光審視著加拉爾霍恩。很少有絕賣人真正瞭解加拉爾霍恩的運作機制和它的整體生態,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對該組織的唯一印象就是依靠祖輩留下的產業坐吃山空的加拉爾霍恩貴族們(有時其中也會出現想要做一番事業的有志者)。“……這些定向爆破炸彈對我們很有用,也許我們能在附近發現更多。”
留在地面的艾因和阿爾斯蘭中尉沒有輕舉妄動,他們一時間無法跟隨麥克尼爾和羅根戰鬥,又不願讓自己成為多餘的累贅。兩人對這種傳統步兵陸戰的熟悉程度僅限於自衛而已,要他們和其他地面部隊一樣衝鋒陷陣屬實強人所難。兩人的猶豫被另一隊在高空火力點被消滅後得以繼續從地面發起進攻的加拉爾霍恩士兵們打斷了,這些剛失去了指揮官計程車兵們自動要求接受他們的調遣、配合已經攻入上半部分的麥克尼爾等人拿下這座建築。
“好……不,我們先要找到被困在建築內的平民。”阿爾斯蘭中尉本來想盡快追上麥克尼爾,但他實在忘不掉那些和一起自己墜入深坑裡的戰友們。不能再讓這樣的悲劇重演,見死不救絕不能成為加拉爾霍恩的常態。“麥克尼爾少尉和謝菲爾德少尉會理解我們的,一定會的。”
艾因·達爾頓少尉和其他幾名士兵一同趕到了大樓下方的入口處。在他的軀體被陰影完全吞沒之前,黑髮的青年軍官又抬起頭看向了上方已經在加拉爾霍恩的火力支援打擊下千瘡百孔的大樓。自始至終,他都不明白那些自稱解放戰線的武裝人員和僱傭兵們為何要打亂火星人的平靜生活,但他的長官兼教官克朗克·錢特中尉和從地球而來的麥克尼爾少尉(這兩人無疑都比他更加優秀)卻都隱約對這些叛亂分子抱有不同程度的同情。
難道這就是他和真正的合格軍官們之間的差距嗎?還是說這些被他尊重的上級、同僚之中也存在敵人的同情者?艾因再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擾之中,他承認自己在叛亂爆發後就經常被奇怪的念頭困擾。也許他必須要在戰鬥中去尋找答案。
“……很好,地面部隊開始行動了。”走在前面的麥克尼爾收回了放置在角落裡的戰場環境掃描裝置,他藉此大致找出了敵人可能佈防的位置,“哎呀,要是有更多的無人機,我們本來會……等等,解放戰線也不傾向使用無人機。是亞哈普波干擾導致的嗎?聽上去很像GN粒子帶來的影響。我總覺得亞哈普粒子和GN粒子在許多方面很像。”
“而利用亞哈普波進行探測的技術也有相應的半金屬礦物來干擾……所以遲遲沒有進展。半金屬礦物可以說是火星目前最大的戰略資源了,而且那東西可比亞哈普爐便宜得多。”羅根半開玩笑地說,太空時代的戰鬥反而變成近戰,多半是因為干擾和防禦手段發展得太先進了,“好了,爭取用三分鐘透過這裡,不能繼續耽誤時間了。”
麥克尼爾點了點頭,從前方的走廊出口處三步並作兩步飛奔而出,在半空中向著兩名敵人連續開火,並在落地時躲到了一根柱子後方。後方的羅根也要趕上提供火力支援,這時只聽得樓上猛然間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天花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坍塌下來、結結實實地砸得下方措手不及的解放戰線僱傭兵們血肉模糊。險些被灰塵和土塊掩埋的麥克尼爾狼狽地向後退卻,並立即將槍口對準上層:出現在缺口處的正是巴特巴亞爾一行人。
“幹得不錯,你們的表現比預想中好得多。”麥克尼爾鬆了一口氣,他決定把打掃戰場的工作交給這些絕賣人,“……下面埋著的這些人就歸你們處理了。如果有人在看到你們的時候表現出了明顯的厭惡,就把那人擊斃。決定權在你們手裡。”
“我可以把這理解為你特別設計的新兵見血儀式嗎?”巴特巴亞爾從上層直接跳下,穩穩地落在地面上。他的身高和強壯的軀體賦予了他更多的機會去做常人不敢想象的危險動作。“還是說,讓這些人的血濺到你的衣服上會讓加拉爾霍恩的青年才俊感到恥辱?”
“夥計,我在行善……我在幫他們。自稱為全體火星人的自由而戰的傢伙裡,如果混進一群見了奴隸就要嘔吐甚至自己想要當奴隸主的敗類,可不是什麼好訊息呢。就算是看冒險故事,大家也喜歡正義的勇士阿格尼卡·卡耶魯打敗邪惡化身MA的史詩故事而不是MS的締造者、死亡商人卡耶魯父子打敗MA的締造者、另一個死亡商人亞哈普·巴拉埃納(Aaena)的惡俗灰色肥皂劇。”說著,麥克尼爾上前用力地把一個試圖爬出廢墟的僱傭兵踩了回去,“這樣吧,我們兩個從來沒進過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們獨自完成的……怎樣?”
巴特巴亞爾沒有接下麥克尼爾的好意,他從混凝土碎塊上一路踩過,又繞開了那些垂死的敵人,一直走到麥克尼爾面前。
“你和他們都不一樣……你想要的是什麼?”
“不管我說什麼,你們都會覺得我在胡說。”麥克尼爾舉起手槍擊斃了距離自己最近的被困敵方僱傭兵,“我只是個想要用我自己的辦法塑造我身邊人們的……爛人。嗯,沒錯。不動手嗎?那我就把他們交給支援部隊處理了,屆時肯定沒一個能活下來。”
絕賣人們最終還是服軟了,他們象徵性地用步槍處決了幾個敵人,而後正式向麥克尼爾報告稱剩餘敵人失去了抵抗能力且願意投降。麥克尼爾沒有把俘虜移交給加拉爾霍恩士兵們,而是呼叫阿布羅警隊前來支援。他用半勸告、半威脅的語氣對前來支援他們的警督說,最好不要繼續製造烈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