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圖用人類的思維方式理解神或是其他我們尚無法準確認知的東西是愚蠢的。”有點被成千上萬個李林出現在同一場合的不祥預感籠罩的羅根及時插話打斷了老格蘭傑的推理,“……如果我的同伴們做了什麼讓您不太滿意的事,希望您別這麼快地懲罰他們。我可以保證我們沒有悠閒到閒來無事去挑唆其他平行世界的人來反對你的程度。”
“是的,我們可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他如果非得讓我們死,甚至不用動手,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行。”麥克尼爾沒好氣地說,自己先前的戰友們就是被李林的圈套害死的。“以惡魔的姿態扮演神的李林先生也不要在我們這裡浪費時間了,快去給其他人展示觸犯規矩的下場吧。最近是不是有部分挑戰者已經蠢蠢欲動了?”
“也許是,也許不是。”吉爾斯身後的李林和椅子上的李林眨眼間都消失不見了,只有那聲音還回蕩在大廳裡。“其實麥克尼爾將軍說錯了一點:我並不是來威脅你們的。相反,我記得麥克尼爾將軍在前去尋找瀕死的瓦列裡·莫伊謝耶維奇准將時聽到了一首歌,聽上去非常精彩,所以我想讓沒機會聽到的三位也欣賞一下。收下吧,想象一下麥克尼爾將軍伴隨著這樣的旋律接受遺願時會何等……感慨。”
被掛在半空中的蒲甘·明瞬間分解成了成百上千個黑色人影,它們以驚人的速度分散開、沿著麥克尼爾等人所在區域搭乘了半球形的陣型。
“哦,見鬼。”麥克尼爾已經猜到了李林要做什麼,“該不會是——”
下一刻,至少有一千個和蒲甘·明一模一樣的聲音同時響起,開始唱著麥克尼爾抵達莫伊謝耶維奇准將身旁時還斷斷續續地播放著的那首歌曲。然而這聲音在眾人聽來和天籟之音全無關係,不如說是刺耳至極、令人無比反感的噪音。在蒲甘·明合唱團的高強度噪音轟炸下,麥克尼爾硬著頭皮向眾人宣佈,是時候討論將要加入隊伍的新戰友人選了。
老格蘭傑當仁不讓地提名了和自已活躍在同一時代的湯斯上將,理由是強大的鐳射武器在絕大部分近現代、現代、近未來平行世界中都能發揮重要作用,除非下次李林直接把他們送去公元40000年。羅根的意見則相反,在他看來,如果平行世界中存在類似Aldnoah科技或是太陽爐科技之類完全超出人類現有科學研究水平的技術路線(並且在軍事上得到了廣泛應用),鐳射武器帶來的好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那傢伙的才能可是舒勒都認可的——”
“舒勒博士沒說過這話,我問過。”麥克尼爾白了老格蘭傑一眼,“事實上,他對湯斯將軍的看法有些複雜。不談這個了。吉爾斯爵士呢?”
“我完全理解謝菲爾德……理解羅根的想法,如果敵人掌握了過於強大的科技,那我們需要的就不是像格蘭傑這樣只能管理和統籌工程但沒法自己尋找技術突破方向的傢伙了。”吉爾斯清了清嗓子,剛要高談闊論一番,猛然間想起來堪稱全才的埃貢·舒勒已經在先前的冒險中喪命了,“沒必要找純粹的科研人員,他們沒法在軍事領域發揮作用,而且不是被某種莫名其妙的理想主義衝昏頭腦就是庸俗得讓我都震驚。麥克尼爾,未來的時代難道就沒有和舒勒博士一樣的天才了嗎?”
“很遺憾,如果您一定要強調您死後的時代,那麼我們GDI著實讓您失望了。”羅根·謝菲爾德和麥克尼爾交換了眼神,而後說,吉爾斯生前的時代反而存在不少這樣的案例,“和其他科研人員比起來,我的人選有以下主要優點。第一,他本人是公認的優秀將領,不會在軍事方面拖後腿;第二,他有豐富的經商和戰爭工業管理經驗,不會浪費我們的經費或是因無能而製造規模巨大的債務;第三,和老格蘭傑將軍相比,他可以下沉到更具體的技術開發工作中,尤其是針對近期需求,而且你們三人配合起來也能涵蓋一項重大工程從上到下的不同層次。”
“喂,先等等。”吉爾斯眉頭一皺,他大致已經猜到了答案,“不……呃,我只是說,從長遠利益的角度而言我們應該更加謹慎地評估一個文化意義上的異類在我們這樣的團隊中——”
麥克尼爾覺得自己是時候表態了,他十分佩服羅根先前僅憑隻言片語就猜到了他的打算。自然,他們兩人也同時認可了背後的風險。“第四,如果不是因為一些意外和歷史問題,他應該是美國人才對。馬爾科姆大叔、吉爾斯爵士,你們應該還記得和他處境類似的馬慎在那些年裡引起的爭議。”
“果然還是他嗎?”馬爾科姆·格蘭傑點了點頭,認可了麥克尼爾的想法,“我沒意見,但到底要不要這傢伙加入,還得看吉爾斯爵士的想法。畢竟,那個男人就是造成他晚年慘狀的罪魁禍首之一。”
“哎,其實和你們所說的因泰伯利亞而流離失所的幾十億人相比,我的情況算不上什麼。”吉爾斯連連擺手,說自己如今已經不再對往事心存芥蒂了,“我能放得下對俄國人的執念,也能放得下對日本人的。不,應該說日本人會在第三次世界大戰後期走那樣一條路都是因為尤里·納爾莫諾夫的煽動和滲透,他們也算是受害者。”
“當時可不見你們這樣開明啊。”羅根突然笑出了聲,這時蒲甘·明合唱團的聲音終於停歇了下來,那些黑影也逐漸消失不見了,“如果謝菲爾德將軍和艾恩賽德將軍沒阻止你發瘋地追過海……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嗎?佐藤高良可不是當時才臨時和他們勾結起來的。”
見場面有些劍拔弩張,麥克尼爾及時打斷了羅根的追問,並宣佈他們剛才經眾人一致表決同意讓大名鼎鼎的天西賢治加入這支還要前往許多平行世界冒險的團隊。
這次麥克尼爾稍微多花了些時間準備歡迎宴會,他還不想因為自己的些許疏忽把一個潛在盟友趕走。話說回來,身為日軍高階將領而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的叛亂中徹底戰敗並在監獄中度過餘生的天西賢治可能並不太瞭解外界的變化。考慮到就連老格蘭傑也不見得能引起天西賢治關注,麥克尼爾還是不得不讓吉爾斯和自己一同前去迎接。
在20世紀中葉至21世紀70年代期間那些因軍事成就而被世人銘記的著名軍事將領之中,天西賢治也許並不是獲得最多戰果的人或公認擁有超凡指揮才能的天生名將,但他在其他領域所體現出的才能無疑為日本的軍事發展注入了活力。以天西機械公司為出發點而設計的戰時動員機制、軍事工業生產體系、技術人才培養系統甚至比日軍將領們的超常發揮為日本爭取了更多的時間,這也是盟軍在第三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並沒有把兼具優秀企業家和技術專家身份的天西賢治馬上送上法庭和監獄的其中一個原因。
當然,事後發生的一切證明盲目信任德國的經驗將後患無窮。
光芒散去後,出現在兩人面前的並不是穿著軍服或西服的得意青年,甚至也不是套著囚服的老者,而是一個鬍子拉碴、身上披著一套大得不合身的藍色工裝的中年男子。那人隨意地擺弄著耷拉到耳邊的頭髮,了無生氣的眼睛越過麥克尼爾,直接看向了麥克尼爾身旁的吉爾斯。
“也許您對發生在這裡的一切感到很困惑,天羽亞瑟或者亞瑟·天羽。我們並不是您的敵人,而是——”
“我們這是一起下地獄了,吉爾斯·普萊斯。”無疑正是天西賢治本人的男子好像無視了麥克尼爾,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吉爾斯身上,“我在監獄裡拜讀過你的回憶錄等一系列大作,老實說,我很驚訝那種充斥著英式推卸責任陳詞濫調的作品居然還有發行量。”
“您看,我們在許多問題上仍然存在分歧。是的,勝利者書寫歷史,但失敗者就只能發明歷史了。無論他們怎麼詛咒殘酷的現實,現實就擺在那裡。”吉爾斯象徵性地反擊了幾句,他還需要考慮麥克尼爾的立場,“要想彌補你的那些遺憾,唯一的辦法就是和我們合作,這就是規則。”
“正是如此。”麥克尼爾接過吉爾斯的話頭,暗自鬆了一口氣,“如果我們能夠在這場殘酷的冒險中勝出,就有機會去改變我們的世界最終將要面臨的那個令人絕望的未來,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們各自的遺憾。其他一些必要的資訊應該已經由那個叫李林的傢伙直接塞進您的意識裡了,現在我希望確認的是曾經為了保衛自由世界而戰的您是否願意在不受尤里·納爾莫諾夫的陰謀和你們自身的歷史因素影響的前提下做出相同的選擇。”
“天西賢治。姓氏放在前面。”天西賢治這才轉身朝向麥克尼爾,和已經舉起右手多時的對方握了握手,“我所熟悉的一切在我有生之年都被你們粉碎了,你們也沒必要假惺惺地說這些話。就當我做了和我的祖國當年相同的選擇吧。”
“也就是說您會在未來某個時間點背叛我們?”麥克尼爾有些哭笑不得地反問道。
“是你們一廂情願地認為有些事不可能發生,而不可能從來沒阻止過什麼可能。”看上去有些像工人的日軍將領挺直了腰,抬頭挺胸地和麥克尼爾一起走向宴席,“總之,先和我說說未來的事的吧。泰伯利亞災害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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