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可以掉以輕心。這條件本身沒什麼,但要把它和敵方突然同意將會場放在月球基地結合起來。”最先傳出類似訊息的吉爾斯卻馬上找到斯雷因,告誡對方一定要加強對月球基地的防禦,“……總之就當這是真的,敵軍藉此擁有了將月球基地癱瘓的能力。不可不防啊。我這裡已經有一個計劃——”
“敵人願意談判,我們就和他們談判好了;他們不願意談,我們至少也要抓住這個機會把艾瑟伊拉姆公主殿下奪回來。”斯雷因似乎已經接受了艾瑟伊拉姆公主在世的真相,而且並未因此怪罪當時幾乎等同誘導他向公主開槍的吉爾斯。不僅如此,他也針對地球聯合軍假借談判的名義要挾艾瑟伊拉姆公主奪取月球基地控制權的情況做好了準備。“請放心吧,吉爾斯爵士。他們的態度強硬到了如果我方不同意追加條件則他們立即退出談判的程度,明眼人都知道這裡面有陰謀。”
“哈哈哈……斯雷因男爵不愧是我軍智勇雙全的英雄啊。不過,我要說的是另一件事。以敵軍完全沒有和談誠意為前提去考慮,他們同意和談但一定要在月球基地談判的理由是什麼?”幾個月前的吉爾斯肯定會慶幸自己擁有火星軍之中少數具備思考能力的戰友,現在的他寧願斯雷因是個文盲或智力障礙人士。“要麼是直接奪取月球基地,要麼就會是解除我們的終極威懾手段。不管是哪一種情況下他們得逞了,那對我們來說絕對是壞訊息。”
“原來如此。”斯雷因恍然大悟,“但是,所謂的終極威懾手段本來就不存在,他們即便搜尋整個月球殘骸也不會找到他們想要的那些推進設施。您之前說他們因為恐懼才同意和談,這種恐懼會使得他們更願意相信他們一無所獲只是因為找得還不夠仔細……”
“不,千萬不可這麼想。”吉爾斯絞盡腦汁地試圖說服斯雷因按他的想法去行動。這是他交給麥克尼爾的投名狀,給地球聯合軍的之後再說也不遲。“戰爭之中最忌諱的就是把敵軍想象成一個整體而且還認為這個整體一定會按照某種【心理】去行動。去年我軍一廂情願地認為敵軍都是劣等種族、戰鬥力低下而且一定會被我們的攻勢嚇得四處逃竄,結果許多人為此付出了慘重代價。扯遠了,我的想法是,必須在敵人發現我們其實什麼都沒有之前想辦法做好偽裝。伯爵閣下害怕現在做偽裝會導致敵軍發現真相,我反而覺得不做偽裝更嚴重些……”
斯雷因舉起左手晃了晃,讓吉爾斯停止討論此事,等到整理完了地球聯合軍一方透過各種渠道發來的條件之後再說。顯而易見的是,第二次地球火星戰爭的責任完全在沃斯帝國一方,即便是地球聯合軍之中的溫和派也主張完全消除沃斯帝國對地球的威脅。然而,火星貴族們深知火星軍一旦失去作為終極威懾手段的月球殘骸就無法避免地球聯合軍單方面撕毀條約的下場,因而紛紛要求以保住月球基地作為底線。從長遠角度來看,談判破裂只是個時間問題。
即便希望渺茫,斯雷因也願意為止努力。他起初接下主持部分談判工作的任務時還不太情願,這種情緒在他從名單中確認了艾瑟伊拉姆公主倖存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毫無疑問,艾瑟伊拉姆公主是個和平主義者,而且不太可能幫助只把她當工具的地球聯合軍對付沃斯帝國。實現公主的願望對他來說可能具有某些特殊的意義,雖然作為旁觀者的吉爾斯仍然無從得知以前的故事。
“不行,大張旗鼓去偽造有推進設施存在的跡象還是太危險了。我有另一個方案,也許更安全些。”將地球聯合軍一方提出的條件按照沃斯帝國一方的可接受度分類後,斯雷因轉身和忙活了許久的吉爾斯繼續討論起先前的偽裝工作來,“敵人內部也在猜測我們會用什麼辦法將月球推向地球……我從中選擇了幾個看上去有可行性的。其中一種方案是用核彈在月球殘骸各處定向引爆、引起月球內部的古沃斯文明地下遺蹟出現連鎖反應式坍塌從而使得月球殘骸失去平衡並墜向地球。”
“是個好辦法啊,我們手裡正好有許多從地球上繳獲的核彈……嗯,如果敵人以搜尋它們為目標,很快就能找到他們想要的【罪證】了。假如他們要在談判期間動手拆掉這些核彈,那可是個大工程啊。”吉爾斯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連斯雷因都發現了他此時的情緒有些不對勁,“……果然,你比我聰明多了。時間緊迫,就按這個方案來吧。”
“好。”
吉爾斯心滿意足地喝了兩口紅茶,又和斯雷因研究起分配核彈的詳細計劃來。現在佈置真正的終極戰略威懾方案已經是痴人說夢,他們所能做的僅僅是讓事情看上去像是地球聯合軍一方想象的樣子。忽然,他握著茶杯的手猛地攥緊了杯子,有什麼異樣的記憶重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男爵,您是怎麼知道敵人內部對我們把月球殘骸撞向地球的方案有什麼猜測的?我們和敵軍秘密協商了這麼長時間,在此期間從來沒能誘使他們透露作戰計劃或其他真正的機密……”
“那不是敵軍內部的什麼機密,只是民間的傳言。”斯雷因不明白吉爾斯為何會在意訊息的來源,“雖然敵軍沒有說他們自行釋放停火和談訊號是由於我軍的恐嚇,其實民間已經有許多聲音說他們就是因為擔心繼續打下去會同歸於盡才停止進攻的,這算不上……”
“我說的就是這個。”精神高度緊張的吉爾斯現在不能放過哪怕半點看上去可疑的跡象,這關係到他自己的性命。“猜測我軍會拿什麼手段對付地球,這種內容是不可能在俄國人控制的媒體中得到播報的……能討論這個而且還沒被敵軍封殺的媒體,估計都是在某些偏僻的小國由俄國人特地保留下來以證明他們還有言論自由的。您的訊息是從哪來的?”
斯雷因的目光移開了,他的雙眼上下轉動著,也許十幾歲的年輕男爵還在回憶自己的訊息來源。他並不知道僅此一點就已經使得吉爾斯做出了另一個判斷:斯雷因的訊息並非是自行蒐集或由其手下整理的。
……斯雷因從未受到過成為一名火星貴族所需的家庭教育,扎茲巴姆伯爵給他快速灌輸再多的想法也無法改變現狀。
“是蒲甘男爵嗎?”
“瞞不過你呢。”斯雷因如釋重負地笑了笑,預設了吉爾斯的結論,“他長期負責和敵軍有關的諜報工作,這是他最擅長的領域。爵士,您的臉色看上去有點不對勁……是不是最近操勞過度了?”
吉爾斯的臉色確實不大好,他剛放下的對蒲甘·明的懷疑又馬上提了起來。太巧了,這一切太巧合了。最近疑似幫助麥克尼爾傳遞訊息的太空工程飛船才剛剛指示吉爾斯想辦法用核彈爆破會場、給地球上的公眾塑造出火星軍蓄意破壞和談的印象,蒲甘·明又恰好在這時得到了一些幾乎算花邊新聞的【猜想】,其中剛好有一部分同核彈相關,又剛好是這一部分給斯雷因提供了靈感並間接給了吉爾斯調動核彈的機會。
僅僅只是成功竊聽通訊,倒不值得稀奇,但萬一蒲甘·明和地球聯合軍的某些大人物取得了聯絡……那麼就連麥克尼爾等人的處境都會變得十分危險。自然,自己投奔地球聯合軍的計劃也得告吹了,吉爾斯有些悲觀地垂下了腦袋。
“沒什麼,我剛才在想,假如敵軍要求我們把端點基地和月球外軌道的沿線其他太空基地全部解除武裝……”吉爾斯苦笑著,他適時地擠出了一副痛苦萬分的嘴臉,以便從還掛念著吉爾斯當初救命之恩的斯雷因那裡爭取來些許同情和信任,“多考慮些肯定沒錯,這是為了我們大家。斯雷因,我看好你……你的人生不會也不該在這裡結束。扎茲巴姆伯爵沒有子嗣,大家都說你可能會是他重點培養的繼承人。那麼,簽訂這種恥辱條約的責任不能落在你身上,等談判快收尾的時候你就找個藉口抱病不出,剩下的都交給我吧。”他越說越起勁,彷彿他仍然接受自己跟隨沃斯帝國繼續前進的命運,“我是個被別人認為可以隨便投靠任何領主的毫無忠誠的牆頭草,就算日後把帝國賣給地球人,對大家來說也是能接受的。”
見當年意氣風發地將自己從克魯提歐伯爵的行刑隊手中營救出來的吉爾斯爵士半跪在自己面前如此低聲下氣又自暴自棄地請求承擔責任,斯雷因連忙上前扶起對方,感動地對吉爾斯說,自己一定會和吉爾斯共進退到談判成功或破裂、絕無二心。要是他早點把腦袋幾乎耷拉到地面的吉爾斯強行抬起來,就能看到對方那已經收斂不住的猖狂笑容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