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給我們規模巨大的領地和前所未有的榮譽，卻又在我們已經紛紛投入對敵軍作戰之後私自下令對地球進行無限制軌道轟炸、打算以消滅劣等種族的名義連著我們這些為他的事業出生入死的火星貴族一起殲滅，這就是吉爾澤利亞皇帝對我等忠誠的回報。就算【天堂隕落】不發生，地球也會變成這個模樣……也會有幾十億人死去。”
“……不可能！當時地球周圍根本沒有月球爆炸形成的隕石帶，他要從哪——”
“沒什麼不可能的，吉爾斯爵士。十幾年來以工程名義從小行星帶捕獲大量小行星，將其向火星一側的超空間門發射過去……傳送到月球的超空間門之後繼續加速，殺傷力比我們現在能進行的軌道轟炸要大得多。而且，還有把火星的衛星群向地球發射這一終極解決方案。我以為你的頭腦很靈活，想不到你在某些方面出人意料地固執和保守。”扎茲巴姆伯爵的目光中又多了幾分憐憫，“雖然相關計劃早被列入方案中，他要不顧我等死活的事還是蕾姆麗娜公主殿下已故的生母、陪伴吉爾澤利亞皇帝陛下直到其駕崩並在那場災難之中倖存的呂埃爾·恩沃斯（Ruel Envers）夫人臨終的時候親口告訴我的。你既然調查了當年的人員流動情況，就不該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
“……我倒是後悔我沒有調查過了。”吉爾斯的腦袋已經處於停機狀態。他以為火星貴族們一手策劃戰爭就已經是最大的黑幕了，想不到當年的【天堂隕落】之災背後還有被那巨大災難所掩蓋的種種複雜糾葛。自己實在是蠢透了，既然連這兩次戰爭本身都是火星軍挑起的，他就不該對沃斯帝國的下限存在什麼期待。“你和皇室之間有什麼糾葛，我根本管不著。我在乎的是你為了自己的私人恩怨把全人類捲入了新的災難之中，難不成你還認為你本人和當年只顧考慮自己的吉爾澤利亞皇帝有什麼區別嗎？要是你還有收拾殘局的決心、不帶著大家一起走不歸路的決心，就趕快把我給放了！戰局已經無法逆轉，無限制軌道轟炸的威懾也失效了，現今只有趁著敗局未定趕緊停火談判這一條路可走！”
把該喊的話全都喊出去之後，吉爾斯閉上眼睛，等待著命運對自己的最終裁決。他實在太不走運了，居然真的誤打誤撞地身處一個毫無正義性可言的陣營（起碼盟軍和GDI一直在進行防禦性戰爭）而且直到不久之前都被矇在鼓裡、被自己對俄國人的強烈敵意迷惑了認知。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日後他只怕會成為麥克尼爾等人口中的笑料。
“……憑你最後這句話，我有理由暫時不殺你。其他人都在向我表決心同敵軍決一死戰，但誰也說不明白接下來的戰爭要怎麼打。”預料中的處決沒有到來，扎茲巴姆伯爵輕飄飄地丟下幾句話，轉身離開了牢房，“你既然能成功地挑動這麼多貴族一起對付我，應該也能勝任接下來的重大使命。”
雖然扎茲巴姆伯爵似乎仍然對他有些誤解，目前能保住性命就是最大的收穫了。如釋重負的吉爾斯癱倒在牢房內，他知道自己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遍，而且他能保住性命純粹因為他運氣好罷了。假如扎茲巴姆伯爵願意錯誤地把他釋放，他一定要想方設法找機會逃回地球，千萬再不能和這些火星軍混在一起了。沒有貴族的頭銜和社會地位是小事，跟一群比俄國佬以及NOD兄弟會信徒還瘋狂的傢伙同流合汙足以讓他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幾天之後，數名輕裝簡從的火星軍士兵來到牢房裡，給吉爾斯換了一套屬於火星軍普通士兵的制服並用全息投影裝置對他的外觀進行了偽裝，而後把他帶到了扎茲巴姆伯爵的書房裡。相信扎茲巴姆伯爵有求於自己的吉爾斯這次沒有低聲下氣地求饒或故作強硬地喊口號，而要扎茲巴姆伯爵儘快說明情況、好讓他想想該怎麼擺脫當前的困境。
由於地球聯合軍在去年（2014年）9月的新西伯利亞戰役中捕獲了克魯提歐伯爵及其座駕【塔爾西斯】，地球聯合軍得以應用基於ASIMOV的【塔爾西斯系統】全方位地大幅度提高集團作戰的效率和戰鬥能力。受此影響，火星軍的單個Aldnoah甲冑騎士機甲在被摧毀之前所能消滅的地球聯合軍規模急劇下降，加之火星軍常規部隊幾乎不堪一擊，還在地表堅持作戰的火星軍目前沒被驅逐出地球就已經是奇蹟了。
“地球聯合軍目前的總兵力已經達到了3億之巨，而且還在上升。這些部隊無法全部投入太空，但我們也別想打地面的主意了。我正在試圖說服還留在地表的友軍撤退，他們可能並不那麼願意遵守命令。”扎茲巴姆伯爵坦誠地對吉爾斯說，考慮怎麼贏得戰爭已經成了最不切實際的事，“……至於太空方面，三個多月之前敵軍為了破壞你的無限制軌道轟炸計劃而進行了一次損失巨大的軍事行動。為了從源頭上阻止我軍進行無限制軌道轟炸，他們的宇宙艦隊一直都在碎石帶內作戰、追擊我軍的登陸城和其他太空艦艇。”
“……光是聽上去就能想象到他們有多心痛了。”吉爾斯鬆了一口氣，只要地球聯合軍沒有馬上集結重兵攻打月球的能力，他就還能為自己爭取一些時間。準確地說，是投奔地球聯合軍的投名狀。“敵軍由於不惜一切代價地爭奪地球外軌道而損失了大量太空艦艇、暫時沒有辦法繼續在太空戰場發起大規模軍事行動，而我軍也無法繼續在地面戰場支撐下去。雖然從表面上看戰局可能會演變成敵軍固守地表而我軍取得制天權的情況，然而戰事若持續下去，他們的規模優勢很快就會復甦。”
因此，趁著目前的僵局進行停火談判可能是最明智的舉動。問題在於，地球聯合軍很可能根本就不想談判。此外，扎茲巴姆伯爵一夥究竟能否代表沃斯帝國的意志，也值得懷疑：那些擁護皇室的貴族對於扎茲巴姆伯爵等人的行為十分不滿，如果沃斯帝國內部的力量平衡因火星軍在地月圈的大敗而重新向火星本土一方傾斜，可以預見扎茲巴姆伯爵一派的優勢地位將不保。
在吉爾斯看來，這也是扎茲巴姆伯爵會把爭取不切實際的停火談判機會的使命丟給自己的原因。僥倖成功當然可喜可賀，失敗了也無所謂，無非再把本就預定要處決的死囚送回絞刑架罷了。
“怎樣？考慮好了嗎？”
“閣下，也許我們可以從敵軍的現狀入手去尋找機會。”這時吉爾斯先前對俄國人的敵視發揮了作用，他特別注意分析俄國人支配地球聯合軍的方式和俄國人的內部問題，當時他還以為那些想法以後不會再有機會派上用場，“敵軍事實上受到俄國人支配，而俄國人確立的這一套體系原本是不可持續的，其內部早就出現了勢力強大且影響廣泛的反對派，只不過由於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我們沃斯帝國成立、第一次戰爭中原本作為地球聯合軍另一支柱的美利堅合眾國幾乎被消滅導致俄國人失去對手以及這第二次戰爭等外部的高壓，他們那完全倒向軍事化的經濟體系才勉強能夠繼續運作並進而支配全世界。我想，那些大權在握的官僚和將軍們一定不願迎接打贏了戰爭卻徹底丟掉權力的下場，他們所有人都是【現狀】的受益者。”
話說回來，吉爾斯不得不承認他自己也不想得到這樣的結果。將心比心，瞭解這個平行世界俄國人真實情況的他可不認為那些俄國佬當中還有尤里·納爾莫諾夫一樣的【理想主義者】（或者稱之曰瘋子）。
“向他們秘密承諾保持長期敵對狀態換取他們不受爭議和挑戰地繼續掌握大權？”吉爾斯的提議令扎茲巴姆伯爵眼前一亮。也許留吉爾斯一命是正確的。“居然要透過保持令人作嘔的現狀才能為我們爭取到倖存下去的機會……你就去試試吧，吉爾斯爵士。蒲甘男爵一直在嘗試尋找和地球方面的溝通渠道，我會讓他協助你。軍事上的事，暫時無需你掛念，你的任務是盡最大努力促成停火。”
“遵命。”
“要是接觸的嘗試失敗或者談判破裂，你就可以提前給自己寫墓誌銘了。”扎茲巴姆伯爵囑咐了幾句，轉過身返回書架旁繼續看書，“強烈要求把你處決的人不在少數，如果他們決定揹著我擅自行動了，你也不要感到太驚訝。”
幾乎虛脫地走出書房的吉爾斯在身後房門合攏的那一刻想通了扎茲巴姆伯爵遲遲不公佈蕾姆麗娜公主身份的原因。整個扎茲巴姆伯爵一派幾乎都知道要暗殺艾瑟伊拉姆公主以挑起戰爭的事，就連其麾下的普通火星軍士兵也知情，那麼扎茲巴姆伯爵在做不到長期封鎖訊息的情況下貿然公佈自己手中還有其他皇位繼承人的真相就等於是和剩餘的全體火星貴族為敵（這時什麼製造戰爭藉口之類的理由又站不住腳了），除非扎茲巴姆伯爵派系已經佔據了主導地位。沒辦法，只要把這些訊息都聯絡起來，即便是不相關的旁人也很容易發現扎茲巴姆伯爵是主要受益人的事實。
那麼，會假借吉爾斯的名義和資源私下調查扎茲巴姆伯爵的小動作並透過嫁禍吉爾斯來從中獲益的又會是誰呢？吉爾斯一時間想不到犯罪嫌疑人，只得說服自己去找因功獲得正式貴族身份的蒲甘·明商談私下和地球聯合軍接洽的事。只要能把談判工作拖延得足夠久，他總能找到機會逃離這裡的。
……當他在火星軍那些過於發自真情實感的行為都是一場噩夢就好了。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