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他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和莫伊謝耶維奇准將所說的計劃有關的記錄。這樣的機密，即便不透過常規通訊傳送，也不可能僅僅要艦上的一名軍官用口信的方式捎給戰鬥人員。“難道說……”
“怎麼？”馬格巴雷吉上校看出了麥克尼爾的異樣，並非俄國人或俄籍、俄裔卻仍然能夠在30歲之前晉升到海軍上校的她憑著多年來和同僚們周旋的直覺與經驗斷定這其中的蹊蹺在於高階將領之間的分歧，“他們就只是一直讓本艦四處吸引火力而已。”
“上校，您覺得這場戰爭要進行到什麼時候才應該停止呢？”麥克尼爾關掉了記錄儀，轉過身談起了和戰場本身無關的話題，“看樣子火星人很快就會被趕出地球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聽說，我軍的高階將領之中存在一個秘密的復仇主義派系。”馬格巴雷吉上校也突然轉移了話題，“沒有人能夠以任何方式證明其存在，也沒有人能夠否認其存在。”
“嗯，我也聽說過。”麥克尼爾抓了抓下巴上的越長越快的胡茬，他覺得自己再堅持戰鬥幾個月就可以去拍攝中世紀電影的片場扮演老農民了，“果然，不管要復仇還是和解，都先得取得勝利才行。上校，您覺得現階段想阻止敵人突然喪心病狂地對我們使用終極報復手段的最好辦法是什麼呢？”
馬格巴雷吉上校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當然是……阻止他們把更多Aldnoah裝置傳送回太空。”
雖然失去了羅根·謝菲爾德、馬爾科姆·格蘭傑等許多優秀的戰士並且額外補充了不少缺乏經驗的新兵，【丟卡利翁號】的戰鬥意志卻比之前更加旺盛了。俄國人對艦上戰鬥人員背景的嚴格審查使得對火星人復仇的口號從未消失過，即便是相對冷靜的界塚伊奈帆也不能不承認他必須為自己在16年前的災難中身亡的父母以及去年喪命的同學們報仇。在眾人心照不宣地就許多方面已經達成共識的氣氛中，麥克尼爾將關鍵戰鬥人員召集到會議室，把莫伊謝耶維奇准將的秘密指示告訴了他們。
果然不出麥克尼爾所料，眾人儘管對作為上司的莫伊謝耶維奇准將不透過正當渠道下令存在許多意見，卻沒人旗幟鮮明地跳出來反對作戰計劃本身。成功地轉移了眾人關注點的麥克尼爾隨後和馬格巴雷吉上校一同公佈了新的作戰方案，其中的要點是利用第5集團軍的推進態勢將不經指令自行攻打發射中心的行動掩蓋成乘勝追擊敵軍。
但伊奈帆卻對計劃的安全性表示懷疑。學生兵首領認為，最近地球聯合軍為了封鎖火星軍無限制軌道轟炸而做出的不必要行動過多，敵人隨時都可能認識到地球聯合軍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阻止無限制軌道轟炸。
“艾瑟伊拉姆公主對和平的願望有多真誠，某些火星貴族毀滅我們的想法就有多強烈。”伊奈帆的聲音總會讓麥克尼爾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另外兩個熟人，其中一個又確實算得上分析專家，“建議使用更有效的方案。”
“確實有幾個。”麥克尼爾指了指新奧爾良附近區域，“如果直接打掉或者佔領最大的發射中心，剩餘發射中心的運力將不足以支撐敵人偷偷將奪來的Aldnoah裝備送回外太空，這是利用敵人內部充滿矛盾的現狀把他們的分歧演變為內鬥的好機會。然而，上級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突然脫離大部隊的。”
“說服上級同意莫伊謝耶維奇准將的私人計劃，是不太可能的。但如果是……攻入登陸城並直接瓦解這一區域的敵軍之類的理由，說不定可行。”
“艾瑟伊拉姆公主還在俄國呢，那些將軍們不可能把她放走到我們這邊。”麥克尼爾啞然失笑，“說來本艦的Aldnoah引擎至今從未停止執行，至少證明她從未面臨真正意義上的生命危險。對了，不知道各位有沒有注意到敵軍的另一個重要變化。馬里爾西安伯爵被消滅之後，有那麼一段時間，敵人不停地派出Aldnoah甲冑騎士機甲主動出擊，這和他們之前的戰術完全不同。我有理由懷疑那是掌握了馬里爾西安伯爵領地實權的傢伙想用這種辦法收集Aldnoah裝備然後……”
麥克尼爾說到這裡，房間裡的眾人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涼氣。他們是不介意把火星軍的兇殘往更誇張的方面設想的，但究竟要怎樣評估火星軍的愚蠢卻是個難題。鞠戶孝一郎上尉等人猜測這只是火星軍排除異己的手段而已，並不是進行無限制軌道轟炸的前兆。畢竟，先前火星軍也經常出於憤怒（多半是對應的火星伯爵遭到了挑釁的結果）而無意義地開始軌道轟炸，那些行為藝術除了殺死大量無辜平民之外，對地球聯合軍造成的影響實在有限。
其實麥克尼爾原本也更傾向往這個方向猜想，但在伊萬·莫伊謝耶維奇出示了破譯的通訊內容後，加之正在指揮馬里爾西安伯爵原本部下的是吉爾斯，他就不能不往最壞的結果設想了。必須在大名鼎鼎的吉爾斯爵士也就是普萊斯將軍真正鑄成大錯之前阻止這一切，否則……
捍衛自由世界的團隊不需要摧毀自由世界的屠夫。
任誰都看得出來，哪怕扎茲巴姆伯爵及其手下想方設法要將火星軍轉變成一支正常的軍隊而不是圍著火星伯爵們的Aldnoah甲冑騎士機甲搖旗吶喊助威的儀仗隊、把即便從古代的角度來講也過於落後的沃斯帝國和現代接軌，火星軍整體的無能和頑固使得他們多次錯過了扭轉局勢的機會。北美戰場的火星軍敗局已定，剩下的唯一制勝手段只有無限制軌道轟炸，而坐鎮新奧爾良的很不湊巧是被麥克尼爾認為可能在整個火星軍之中擁有名列前茅的敏銳思維的三個【地球人】。這三名對沃斯帝國的傳統缺乏敬畏而且也在幫助扎茲巴姆伯爵奪取權力的過程中多次使用暗殺等手段消滅競爭對手的爵士不必受火星貴族的傳統思維限制，而麥克尼爾可以相信，吉爾斯的偏執正在與日俱增。
不知不覺間，北美戰場成為了整場戰爭中的關鍵。
為了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作戰方案，麥克尼爾考慮了很久。【丟卡利翁號】仍然每天都要外出執行作戰任務、殲滅地球聯合軍已收復地區被孤立的火星軍據點，而麥克尼爾則把那些工作放心地丟給了戰友們。他不能總是衝鋒在前，總有一天，他要像過去那樣，從更高的視角觀察和指揮整場戰爭、讓戰爭真正向著他所需要的方向發展
2月下旬的一天夜間，還在連夜修訂計劃和艦上作戰人員訓練方案的麥克尼爾接到馬格巴雷吉上校的通知，稱有人要聯絡他。一頭霧水的麥克尼爾來到艦橋，驚訝地發現出現在螢幕上的竟然是戴著墨鏡的羅根。
他選擇性地忽略了背後的那面旗幟。
“好久不見，邁克。我們可能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返回前線……嗯，時間緊迫，我挑重要內容告訴你。”羅根沒給麥克尼爾噓寒問暖的時間，直接切入了主題，“俄國佬想要那座登陸城，所以打算押送一名火星伯爵到你們那邊去負責這件事。記得接收好貨物。”
“等等，這又是怎麼回事？”麥克尼爾被突如其來的新訊息弄得十分迷惑，“那群蠢貨不是說哪怕刺殺事件確實由火星方面自導自演也不可能協助我們嗎？難道說他們終於被俄國佬天下第一的精神病醫生給治療得懷疑人生了？”
“我獲准去探望克魯提歐伯爵，然後告訴他，扎茲巴姆伯爵暗殺艾瑟伊拉姆公主是為了自己扶持隱匿起來的皇室成員統治沃斯帝國，他就徹底急了。”羅根略過了他是怎麼從北美輾轉返回俄國的過程，也略過了他能獲准探視那位重要俘虜的原因，更略過了他突然聯想到這種藉口的理由，“俄國佬很配合，還偽造了一些東西給他看。”
“這些傢伙就是那副嘴臉。先是假裝表現得對皇室無比忠誠，背地裡都覺得公主的死有助於他們發動戰爭，現在看到勝利果實快被別人奪取了就開始撒潑打滾……鄉下的流氓足球隊大概就是這樣的。”麥克尼爾掃興地嘆了一口氣，“不過沃斯帝國真的還有幸存的其他皇室成員嗎？偽帝雷列加利亞只有一個兒子，而且他的身體狀況甚至早在三十年前就不允許他有其他後代了。二代偽帝吉爾澤利亞和37伯爵家族之一的艾露西亞家族聯姻之後也只有一個女兒，況且……哦！原來如此。怪不得扎茲巴姆伯爵又是下令暗殺公主又是否認公主還活著，是這麼回事，我還以為這只是由於他們都太蠢了、蠢到過了今天就不考慮明天。但其他火星伯爵又是怎麼想的？”
羅根推了推墨鏡，那動作很容易令人聯想到偵探劇裡的各路神探。
“一種是自以為皇室成員全部消失後沃斯帝國也能正常運轉、甚至以為自己能因禍得福成為被Aldnoah科技承認的下一代繼承者的蠢貨，另一種則是知情者和同謀。37伯爵中的絕大部分早就不聽號令了，他們的利益和皇室的利益、和沃斯帝國的利益並不那麼一致。”
“有些人的利益跟地球聯合軍也不是那麼一致啊。”麥克尼爾感嘆道，“……在後方好好休養吧，羅根。我期待著你們兩個能早日返回。”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