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比那個古老得多。”
“邁赫迪·伊斯瑪儀(Me),聽上去不是你原本的名字。”馬爾科姆·格蘭傑忍不住把對方和卡薩德聯絡起來,他實在沒法把自己頭腦中那些根深蒂固的觀念趕走,“每個時代都有人想要當救世主,您也是這麼想的嗎?”
“為什麼不?”邁赫迪正襟危坐,他在和老格蘭傑說每一句話時都用著一種奇怪的腔調,聽上去更像是念經。這種腔調再搭配聽不出什麼奇怪口音的流利英語,反而更讓老格蘭傑無所適從。“過去時代的發展可以彌補信仰的空虛,現在不行了。核戰爭改變了每個人的觀念,過去被認為彌足珍貴的東西現在失去了價值,幾乎所有人都想用短暫的人生做些什麼。不是我想要當救世主,是時代需要救世主。”
“對,救世主首先要有自己住的地方。”又是個被複國的執念折磨瘋的傢伙,老格蘭傑想著。相比之下,卡薩德倒還務實,可惜那傢伙在再次倒向合眾國之前就在GLA內訌中被消滅了,以至於後世記住的卡薩德往往以死硬派GLA頭目的面目出現在歷史書裡。“那我懂了,你想要賣一塊和自己先人的家鄉差不多的土地來適應你的國王生活?是不是太早了?”
“重要的是行動,格蘭傑先生。美國有那麼多流亡波斯人團體,支援君主制的也不少,每個組織都有自己的候選人,而且他們都像模像樣地躲在各自的閣樓裡玩著國王和大臣的遊戲——有用嗎?”說到這裡,留著大鬍子但臉部輪廓已經缺乏波斯人特徵的中年王室後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讓他們繼續沉睡在夢境中吧,我們要先行動了。這個世界充滿危險,我的願望是生活在不必每天擔心看不見第二天日出的世界上。”
看來確實是世界把人逼瘋了而不是這些人本來就瘋了,馬爾科姆·格蘭傑有些悲觀地想著。邁赫迪·伊斯瑪儀似乎是伊斯瑪儀派的信徒,尷尬的是這個教派在老格蘭傑熟知的歷史中將NOD兄弟會的領袖凱恩看作了人類歷史上第七位先知和伊瑪目,於是它毫無疑問地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裡受到了GDI大力鎮壓。託伊斯瑪儀派錯誤決策的福,當年在對抗GLA的過程中積累了大量有關中東地區教派知識的老格蘭傑對該教派並無好感,況且邁赫迪·伊斯瑪儀那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樣很容易讓他產生更不妙的聯想。
排除這些負面影響不談,馬爾科姆·格蘭傑很有興趣和對方討論要怎麼在沙漠輻射區建立一個能夠正常運作的社群。邁赫迪信心十足地說,他先前已經在美國的沙漠地帶做了幾個實驗,這才決定到外國物色合適的【領土】。
“原來如此,在我國的沙漠輻射區先打造幾個居民區做實驗確實更穩妥,但……”老格蘭傑不記得看過相關新聞報道,估計是因為居民群體不夠大,“他們為什麼願意去住呢?那可是沙漠輻射區。”
“我在印度地區住過兩年,吸引了不少試圖尋求靈魂解脫的可憐人,這些人都很願意透過苦修來考驗自己,所以我就把他們順利地帶回美國了。”邁赫迪·伊斯瑪儀絲毫沒察覺到他在老格蘭傑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從危險的GLA頭目變成了人販子和詐騙犯,“確實花了不少錢……也變賣了不少財產,但這都是值得的。我的顧問已經總結出了一套可行的方案,如果你有興趣,我們可以有條件地分享給你。”
“條件呢?”
“改信真神。”
“那算了,真神和主是一體的,耶穌基督也是你們承認的先知。”老格蘭傑不想和對方展開神學辯論,也沒有興趣用假話哄騙對方,“其實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我也需要找一塊遠離外部影響的土地……做些科學研究。我們可以展開合作,而且不必在南非購買土地,可以回中東地區。”
邁赫迪·伊斯瑪儀考慮了幾分鐘,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
“想要免費的服務人員?沒這種好事。我和我的人不是為了給你們打工才來冒險的。”大鬍子波斯裔有些氣憤地說道,“要做科學研究,那就要有為科學犧牲的精神。”
“缺少的不是為科學犧牲的精神,是紀律。這樣說很矛盾,因為我和我的朋友們先前是完全憑個人愛好和理念才集結到一起的,但當我們想要推動我們的理想成為現實的時候,即便是我們之中最主張自由發揮的人也不得不承認紀律約束的重要性。你和你的同胞還有信徒——容我說得冒犯些——有紀律但缺乏科學精神,我們在這兩方面可以實現互補。有我們的幫助,你們就不必再受輻射病困擾了。我已經看到了你身上那些熟悉的潰瘍痕跡,想必你花了不少錢來遏制它的發展,但這些還不夠。作為一個同樣被輻射病折磨多年的人,我希望你可以相信和支援現代科學,這有助於減少不必要的損失並且給大家更多的選擇。”
“你該慶幸坐在你對面的是我而不是薩拉菲派信徒。”
“當然了。”
勉強維持住雙方的關係沒有立即破裂後,夜間返回酒店的老格蘭傑聯絡了還在美國的雷,讓對方動用關係調查邁赫迪·伊斯瑪儀最近一段時間的行動。雷對老格蘭傑的要求感到十分費解,不過他還是照做了。
邁赫迪·伊斯瑪儀老實得過頭,他對老格蘭傑所說的大部分內容都是真實的。也許還有些雷暫時無法輕易調查到的內容值得馬爾科姆·格蘭傑在意,不過那時比他更著急的就該是FBI和CIA了。
“感謝你願意花時間去排解我的擔憂,我以為他是個騙子、精神病人或者更危險的什麼東西。”老格蘭傑拿到雷提供的資料後,隨口向對方道謝,“他這樣積極地招兵買馬,就不怕被人盯上?”
“他在移民到我國的伊朗人群體中有一定的影響力,把他逮捕或是製造些能讓他永遠閉嘴的意外可能會帶來更嚴重的後果。”雷對老格蘭傑說,即便合眾國也在數次戰爭中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從世界各地跑來避難的人仍不在少數。同樣被輻射區包圍,合眾國有能力清理那些地區並重新安置人員,而其他絕大部分國家做不到。“不過我勸你和他保持距離,這是政治。”
“這不是政治,而且就算是政治也無所謂。”馬爾科姆·格蘭傑已經想好了新的計劃,下次他們該到中東地區尋找荒廢的輻射區土地,“我們的朋友、同事、合作伙伴……還什麼都沒做,就已經遭到了打擊。雖然我們的初衷是使用技術手段解決些問題,經濟還有政治上的手段是必要的,而且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掌握武力也是必要的。”
雷倒吸一口涼氣,他心裡也有類似的想法,而且他相信舒亨伯格結識的其他合作伙伴當中有不少人這麼考慮過。促使眾人保持沉默的是將他們團結在一起的理想主義色彩,以及舒亨伯格本人和外部社會的脫節。
而現在,老格蘭傑的發言打破了維持至今的無形默契。他平靜地對雷說,不僅自己會這麼想,而且就連舒亨伯格本人也很有可能這麼想。
“他的理想需要另一個更宏大的理想充當前提條件,但如果他把這個條件說出來,首先聚集在他身邊的可能就不是我們了。”馬爾科姆·格蘭傑見雷仍處在錯愕中難以自拔,開玩笑說現在他們更需要擔心通訊內容被外界監聽了,“……要做好心理和外部條件上的準備,雷。一旦我們的研究基地選好,計劃就要進入全新的第二階段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