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AEP2:幻痛(6)
【愛國主義不歸保守派壟斷,調和社會矛盾的願望也不是激進分子的特權。】——皮埃爾·勒格朗,2016年。
……
“經過了長時間的分析和排查,我終於可以自豪地說,我們破解過去兩百年間那些秘密的行動又向前邁出了重要一步。”麥克尼爾一面對著全息投影指指點點,一面洋洋得意地向坐在下方打瞌睡的羅根說,他們有望近期抓住天人組織還有伊奧利亞·舒亨伯格的尾巴,“雖然這可能只是一部分線索,只要我們掌握了幾個重要切入點,那麼——羅根?”
“並不能排除現存的敵人和潛在敵人比我們更快行動的情況。”羅根·謝菲爾德茫然地抬起頭,很快又趴在了沙發上,“值得一提的是,根據我的總結,在過去的平行世界,你陷入劣勢之中的主要原因是缺乏相應的情報。由於不能準確地指出敵人是誰、基於什麼動機來行動,產生誤判也是在所難免的。雖然天人組織現階段確實是我們的主要對手,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只是表面上的那個。”
“……所以才要用更多的行動誘導潛在的敵人暴露出來。”說著,麥克尼爾的右手在全息投影上做了一個放大動作,佔據半個房間的地球全息投影影象隨著他的手勢迅速進行了區域性放大,呈現在他和羅根眼前的畫面也變成了伊朗阿富汗中亞地區交界處那犬牙交錯以至於各方莫衷一是的邊境線,“既然破譯結果指出中亞地區還存線上索,事不宜遲,我們最好本週就去中亞地區來個短途旅行。”
說起中亞地區如今的亂象,AEU和人革聯雙方都會指責對方是讓中亞成為一片軍閥混戰的廢土的罪魁禍首,而置身事外的UNION則乾脆聲稱AEU和人革聯對此要負同等重要的責任。由於即便是本地人也無法準確地實時指出這些軍閥的勢力範圍,用世界地圖準確地描繪中亞地區的現狀也成了空想,如今呈現在三個主要版本的世界地圖上的影象更多的是三大國家群依照自己的利益規定的理論版本。
麥克尼爾要拜訪的地點位於以前被稱之為哈薩克的國家東部地區,這一帶的軍閥勢力範圍處在烏拉爾山以東,深受人革聯掌控。除此之外,AEU在中亞地區西部的爪牙也不可小覷,那些人隨時都有從裡海南下來阿扎達巴得觀光的能力。即便不談AEU和人革聯,另一個重要問題是麥克尼爾無法忽略的:弄走兩架MS去阿扎迪斯坦剿滅越境的IPLF這種藉口沒法用在深入中亞地區的行動上,更何況他和羅根若是故伎重演,上次在UNION軍接應傅攸之一行人的行動中受挫的AEU僱傭兵和人革聯軍勢必要變本加厲地報復。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思考後,一個大膽的計劃浮現在麥克尼爾的腦海中。他首先找來了一直對阿扎達巴德各項事務十分在意的霍馬雍·阿扎達巴迪,給對方以及其他本地合作者分派了一系列任務,而後又要羅根預先聯絡一些僱傭兵在中亞地區接應他們。另一部分公務被暫時移交給了蒂莫西,號稱能包攬一切的金髮青年拍著胸脯向麥克尼爾保證稱一定不會讓外界發覺實際負責阿扎達巴德管理工作的幾人近日外出不歸。
“先潛入中亞地區,再偽裝成僱傭兵接近目的地……這個方案可行,只要保密工作到位,應該不會有第三方勢力過於警覺。”羅根沒有問起麥克尼爾忽然對僱傭兵組織產生了些許信任的緣由,“在我們正式行動之前,我還需要釋放些假訊息。你知道,藏在UNION軍情報人員中的那幾個可疑人物,至今還沒有暴露。留著這些人不管,他們以後就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給我們帶來麻煩。”
“可能只是幾個失意的落魄間諜而已,要不就是被金錢衝昏了頭腦。”麥克尼爾不以為然,“他們也有間接為天人組織服務的機率,但只是機率而已。這樣龐大的全球情報網路,不是靠忠誠的知情者來維護的。越是龐大的組織,越是不該靠忠誠來約束。”
或許羅根說得對,麥克尼爾該放棄事事親力親為的念頭了。在些許疲憊感的誘導下,麥克尼爾索性將準備工作都丟給了羅根,而自己專注於阿扎達巴德的管理工作。這座鎮子並不會成為什麼能夠置天人組織於死地的神兵利器,重要的有時並非結果,而是他想要向世界證明的過程。在戰亂的廢土上煥發生機的阿扎達巴德以及伊朗北部地區,會比因恐怖而陷入停滯的【和平世界】更令人嚮往。
羅根·謝菲爾德以麥克尼爾意想不到的速度完成了準備工作,那是在麥克尼爾決定前往中亞地區行動後的第三天。從工作狂模式恢復到了懶散模式的羅根將蒂莫西也列入了行動人員名單中,他認為蒂莫西·格蘭傑還有哈羅對於繼續發掘伊奧利亞·舒亨伯格以及天人組織在過去兩百年間留下的遺產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擔心阿扎達巴德在他們遠離期間可能會發生意外的麥克尼爾起初沒有統一,但當羅根詢問他該如何應對憑著他們兩人無法解決的各種智慧機械障礙封鎖時,麥克尼爾又不得不臨時考慮保衛這座小鎮的其他人選。
“除了那些歷史檔案資料,這座鎮子里根本沒有什麼值得敵人來搜尋的東西。”羅根看了一眼擺在麥克尼爾的辦公桌上的檔案,上面記錄著鎮子最近的開支情況。雖然統計結果不容樂觀,麥克尼爾和羅根都沒有粉飾的念頭。專門應付上級的資料,造假也就罷了,在關乎到他們真正在乎的事業上也造假,最後只會害了自己。“拋開那些不必要的擔憂之後,你會發現敵人在你離開的時候既可以偷偷摸摸地潛入鎮子然後偷些東西就走,也可以悄無聲息地接近並隨手亂炸一氣……與其為這些擔憂,更明智的做法是把他們吸引到其他地區,這樣他們就沒有機會來禍害你的采邑了。”
即便羅根一再勸說麥克尼爾不必太在意阿扎達巴德(那樣反而可能會讓暗中監視著他們的其他人產生不必要的好奇心),麥克尼爾仍然做了許多預防措施,其中包括在未知入侵者試圖強行帶走歷史檔案時將剩餘檔案全部銷燬的必要手段——之前他和羅根多次同時離開阿扎達巴德時,這座小鎮還沒有成為不明武裝勢力的襲擊目標,而現在的情況則有所不同。等到將一切安頓好之後,他才找上蒂莫西,以外出尋找新自來水公司的名義悄悄地離開了鎮子。
UNION在中亞地區也有自己的勢力範圍,那些和伊朗帝國控制下的伊朗東北地區接壤的軍閥如果沒有UNION的武器裝備支援就很難在這片混亂的土地上生存下去。不過,麥克尼爾並不打算走這條相對安全的道路深入中亞,那可能會讓他們的行蹤提前暴露;相反,他打算先冒充偷渡人員從裡海進入AEU控制區,再小心翼翼地東進。
往來於裡海的偷渡船,一多半都是為IRL控制區的伊朗人和AEU影響下的中亞西北部地區居民服務的。這些人願意向組織偷渡的地頭蛇們付出一切,只為了能夠擺脫戰亂、前往理想中的地上天國生活。圍繞著AEU是否在偷渡過程中變相地徵收了過高的特殊稅,麥克尼爾和羅根在快艇上展開了一場辯論,雙方誰也沒能說服誰。他們的辯論一直持續到接近偷渡船隻時才停下,那附近有個依靠鑽井平臺而建立的碼頭,遊走在裡海上的偷渡客們正是依靠這些古老的工業設施遺蹟生活著。
這些組織偷渡活動的新時代人販子並不在乎來者的樣貌和身份,別說麥克尼爾一行人偽裝得天衣無縫、連伊朗人自己看了也只會當他們是伊朗人,就算他們以原來的面貌出現在這裡,地頭蛇們也不會因此而多詢問幾句話或是懷疑他們實為UNION、AEU派來的間諜。沒有人會和生意作對——羅根·謝菲爾德是這麼認為的,只要他多花上一些錢,笑口常開的偷渡活動組織者甚至會願意額外為他們提供些安保服務。
“他們還真是瞎了眼……怎麼會有偷渡人員帶著這麼大的箱子來偷渡?”蒂莫西本以為裝有哈羅的箱子無論如何都要露餡,沒想到偷渡組織者在收了羅根的錢後連象徵性的安全檢查都沒做,“AEU的法律簡直就是擺設,在各個領域都這樣,難怪那個國家會用那麼不光彩的手段阻礙競爭對手建造軌道電梯。”
“法律……事事都能按法律來辦,世界也就和平了。”坐在鑽井平臺第二層邊緣欣賞著波光粼粼的海面的麥克尼爾讓身後的蒂莫西也來身旁坐下,他們接下來還要花很長時間趕路,每一分每一秒的休息時間都很珍貴,“更多時候,法律對法外狂徒缺乏約束力,或是約束力來得太晚、對當事人已經毫無意義……”
“天人組織也是這麼想的吧。”
“你說什麼?”
“生活在一個相對和平的時代的我們或許無法體會那個時代的想法,麥克尼爾先生。”平日輕浮得幾乎可以和彼得·伯頓相比的蒂莫西頭一次在麥克尼爾面前露出了嚴肅的神色,只有這時,麥克尼爾才能隱約從對方身上看到些馬爾科姆·格蘭傑的影子——除了外貌之外。“但是在那個人人隨時都會在核爆炸中灰飛煙滅的時代裡,無法被寄予希望的未來和沉重的現狀會促使更多人邁出他們在和平時代絕對不敢邁出的一步。伊奧利亞·舒亨伯格如果活在當代,也只會是個為了教授的頭銜和來年的研究經費而發愁的普通學者。”
“的確,現存的法律和秩序沒有避免那種情況到來,不怪天人組織的先驅者對世界失去希望並轉而試圖依賴個人的能力重構一套屬於他們自己的秩序。”麥克尼爾話剛一出口就意識到自己又無意中說了天人的好話或是變相地肯定了天人的做法,“……沒辦法,就算人人都在做自己認為絕對正當的事情,事態也總會向著更糟糕的局面發展。”
羅根沒有坐在這裡看風景,打扮得最像伊朗人的他到了鑽井平臺上之後就向其他偷渡者打聽訊息,以獲得伊朗西北部地區、中亞西北部地區和阿扎迪斯坦北部地區的更多真實資訊。等到一行人即將動身前往下一個地點之前,羅根·謝菲爾德終於返回麥克尼爾身旁,小聲對麥克尼爾說,他事先放出的假情報又一次起了作用。
“只是對我軍的某些部門透露了些關於物資調配的訊息而已。”渾身上下裹得只剩下眼睛還露在外面的羅根和麥克尼爾說起自己的收穫時,字裡行間都透露著說不出的喜悅,“他們也就只有這種水平而已了,剛看到有人員和物資調動就迫不及待地行動。”
“只要能把潛在敵人的視線從阿扎達巴德還有我們身上引開,那就是好事。”麥克尼爾本想說這可能會把無關人員捲入,不過即便他和羅根什麼都不做,這些被戰亂困擾的地區每天依舊會產生大量難民,“那麼,你找到最有嫌疑的傢伙了嗎?”
“我懷疑古德曼中校還在藉助其他人的力量掩蓋他的經濟犯罪活動,正是這些人最有可能掌握我們的準確情報。”羅根停下腳步,讓搬運箱子的幫工先透過狹窄的通道,“即便我們再怎麼保密,由於我們的一切行動繞不過古德曼中校的資金,這會成為我們的一個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