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戴著白色假髮的中年人將任命書放好,站起身來,示意保持戒備的侍衛們先讓開,自己走向魯路修,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對方。
“說是要切斷和朕的關係、不要皇位繼承權了?何等愚昧,你自生來所獲得的一切都是朕賜予你的,沒有朕,別說你享受了9年的榮華富貴,就連你的生命都將不復存在。沒錯,魯路修,你已經是個死人了,靠著朕才能活到今天的你居然大言不慚地在帝國最傑出的貴人面前大談特談要拋棄皇族的義務……澤馮將軍,將他帶下去,嚴加看管,等儀式結束後再行處置!”
這個插曲並沒有影響到麥克尼爾的心情,他在乎的是自己未來幾年內在布里塔尼亞的前途。似乎是擬定職務調動方案的人考慮到了他的工作性質,原本為阿什福德家族開發KMF的專案充當測試駕駛員的麥克尼爾被調動到帝國軍特別派遣先導技術部負責同樣的任務——毫無疑問,這個機構將接手阿什福德家族的KMF機甲研究成果。萊伊的情況相仿,無非是保護物件從瑪麗安娜換成了柯內莉亞。
上午的儀式結束後,滿頭大汗的麥克尼爾和萊伊隨著人群離開宮殿,一眼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魯路修和有些進退兩難的奧莉薇亞。同樣也有一兒一女的奧莉薇亞想必對瑪麗安娜的兒女現在的艱難處境感同身受,但她終究不可能代替瑪麗安娜來撫養這兩個孩子或是明目張膽地袒護他們。
“你留在這裡,我去看看。”麥克尼爾拍了拍萊伊的肩膀,讓對方不要輕舉妄動,“……之前我想讓你待機,現在是行不通了。利用這個機會把自己和柯內莉亞的人聯絡起來,你要成為瑪麗安娜的軍事人才遺產的一部分。”
“明白。”萊伊說著,抬起手按了按左眼,“你也多當心,我們不該這麼早參與他們之間的鬥爭。”
麥克尼爾走向由奧莉薇亞和其他幾名侍衛看管著的魯路修,不出所料地見到方才被查爾斯皇帝怒斥了一番的皇子正後怕得渾身發抖。這才正常,倘若這孩子能繼續面不改色地和查爾斯皇帝唇槍舌劍地交戰,麥克尼爾的想法會大不相同。
“魯路修殿下,我是瑪麗安娜殿下的部下。”他來到對方面前,猶豫了一陣,做出了單膝下跪的動作,“……也許您今後的日子會非常艱難,也許其他人會放棄向您伸出援手。但我向您發誓,我一定會將策劃殺害瑪麗安娜殿下的真兇繩之以法。”
說完這些漂亮話,他連忙抬起腿準備離開,卻被奧莉薇亞攔住了。
“……和你們沒關係?”
“沒關係。”麥克尼爾有些心虛。布里塔尼亞帝國的其他人頂多猜測他有些許以誇張的忠心換取功名利祿的念頭,只有奧莉薇亞從一開始就認為麥克尼爾對布里塔尼亞帝國毫無忠誠——不,奧亞格羅也一樣,但那傢伙大概沒對查爾斯皇帝說真話,不然麥克尼爾現在早就身首異處了。“你們的訊息也很靈通,不是嗎?未來一個星期內,會有人願意認領襲擊的。”
布里塔尼亞帝國的反應和麥克尼爾預料的相同,帝國外交部在一個星期後果然開始聲討這起【由EU共和派匪徒和錦衣衛策劃、由賊心不死的泛拉丁派執行】的襲擊事件。然而,作為倖存者中最大受害者的魯路修和娜娜莉卻沒有得到和受害人相稱的保護,而是以留學的名義被送往自上半年來關係和布里塔尼亞帝國持續惡化的日本。
……這下他們死定了,麥克尼爾想著。布里塔尼亞帝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上次發動第二次南洋戰爭時明明可以指責南庭軍【入侵】布里塔尼亞,卻非要不屑一顧地強調說帝國軍是因為強者支配弱者的天理才主動討伐聯邦和南庭都護府的。吃了不切實際的指導思想的虧的布里塔尼亞帝國,這次或許採用了更務實也更狠毒的手段,屆時名義上作為布里塔尼亞帝國盟友的日本將在劫難逃。
畢竟,十年前的南庭都護府也是布里塔尼亞帝國的盟友。
儘管查爾斯皇帝表現得很不近人情,但當魯路修帶著剛走出重症監護室、雙腿殘疾又雙目失明的娜娜莉登機離開潘德拉貢時,大批皇室成員仍然帶著各自的人馬前來送行,已經成年的皇子和公主們悉數到場,未成年者也在皇妃們的帶領下趕來見魯路修兄妹一面——搞不好就是最後一面了。
“在這地方放個炸彈,就能徹底報銷皇室的繼承順序。”麥克尼爾沒有擠到最前面,那是皇子和公主們的位置。他躲在另一架客機的陰影下,和他一同躲在這裡的還有打扮成機場服務人員的奧亞格羅,“……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可以告訴你的是,確實是陛下叫停了後續調查。”奧亞格羅在喬裝打扮這方面的本事幾乎可以和麥克尼爾印象裡的彼得·伯頓相比,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麥克尼爾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一個以在皇宮內端茶送水當管家為本職工作的傢伙能同時出現在好幾個地方充當特工的。“這件事十分反常,我也建議陛下加強安保措施,可……你也說不清他現在到底還會對什麼有興趣。”
“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這副嘴臉很像聯邦的大宦官?”麥克尼爾開了個很有冒犯性的玩笑,而奧亞格羅並未動怒,“我也是認真的,皇帝陛下這次的反應,一定會讓帝國的敵人還有陛下本人的敵人認為有機可乘,他們很快就要來前赴後繼地進行暗殺了。奧亞格羅,你們澤馮家族是以守護布里塔尼亞家族為使命的,你理應比我更重視這些啊。”
“澤馮是奧莉薇亞,而我只是奧亞格羅。”奧亞格羅懶洋洋地回答說,他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你那時對我說的話,我還記得呢。如果沒想明白自己抓住權力之後要做什麼,那就會被風險包圍而不知所措。不去揹負那些無聊的義務,我的行動還能自由些。放心,我會和你一起調查瑪麗安娜皇妃遇刺的真相。”
“就怕這次的意外還沒調查清楚,下一個意外又到了。”
——麥克尼爾不幸一語成讖,白羊宮的硝煙還未散去,皇曆10月初,潘德拉貢發生了第二起位於皇宮建築群內部的炸彈襲擊事件,這次被重點照顧的是雙魚宮。宮殿的主人芙羅拉(Flora)皇妃當場身亡,她當時留在宮殿內的次女茱莉亞(Julia)以及奧莉薇亞之子、恰好被來做客的奧莉薇亞帶來的奧爾菲斯·澤馮(Orpheus Zevon)下落不明,估計也凶多吉少,可能都被炸碎了。爆炸現場唯一的倖存者是身受重傷的奧莉薇亞,一年間兩次受致命傷又失去兒子的她身心俱疲,傷勢稍有好轉便請求辭去包括第二圓桌騎士在內的全部軍職。自然,和皇室關係密切的澤馮家族當代族長不會就這麼被閒置,到第二年年初,她又以機密情報局局長的身份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但麥克尼爾在皇曆2009年10月更在乎的是第二次襲擊由哪一方發起,他堅信這次行動一定是早就想殺查爾斯皇帝或奧莉薇亞(考慮到瑪麗安娜已死,南庭軍失去了主要報復目標之一)的南庭錦衣衛主導的。
“是有這麼個計劃,可我們的人在執行任務的途中就失蹤了。這訊息很準確,你不用懷疑。”王翼陽大口大口地喝著啤酒,光頭上的血痂像極了和尚腦袋上的戒疤,“老子還指望著澤馮家族幫老子疏通關係呢,怎麼會在這時候殺他們的人?”
“那就奇怪了,誰都沒殺人,人總不會自己把自己炸死吧?”戴著面具的麥克尼爾陰陽怪氣地諷刺道,“還是說,殺人的人因為從來不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從而實現了隱形?嘿,你們以後應該加大刺殺頻率,最好讓查爾斯皇帝再也不敢光顧他的任何一位皇妃。”
“這事呢,老子沒興趣。”說罷,王翼陽把啤酒罐往桌子上一戳,那罐子堆成的塔已經比他本人還高了,“……哎,上次你說要去投資這個體系裡的受害者、邊緣人物,我看那個魯路修正合適,結果他和他妹妹馬上就被送到日本去了;這一回,芙羅拉皇妃還有個叫瑪麗貝爾(Marrybell Mel Britannia)的女兒活著,而且同樣因為頂撞皇帝而失去了繼承權……你看怎樣?”
“你覺得合適,那就行動起來,當好你的原始股。”麥克尼爾摘下面具,來到窗前,仰望著又一個無月之夜的黑暗天空,“……如果有可能,把你選好的人教導得好些,最好是一點都不像布里塔尼亞皇室。”
“此話怎講?”王翼陽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馬上想明白了麥克尼爾的潛臺詞。在他面前,麥克尼爾從來不掩飾對布里塔尼亞帝國、對查爾斯皇帝本人的仇恨。“難道你是說有朝一日你得償所願,就要——”
“這樣一個罪犯家庭,除了那些自我覺醒的叛逆者外,就要被統統殲滅,一個不留。”
後記D(4/5)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