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們會出現在這裡——我記得你們在北線組織阻擊戰來著。”博尚思考了片刻,他不記得第666中隊接到了支援斯特拉斯堡的任務。這不重要,要是提奧多爾等人沒出現在這裡,他也不知該怎麼收場。“既然你們是從北線撤回來的,想必已經見到凡爾賽中隊了。”
“他們已經安全脫離了。”安妮特隨意地說著,她讓博尚放下對友軍的不必要擔憂,“看你們的狀態,大概也快耗盡彈藥了。不用勉強自己,你們已經盡力了。”
東德姑娘最後那幾句話成功地讓本來打算後撤的博尚的自尊心受到了刺激,但他當然沒理由在彈藥幾乎耗盡的情況下去像東德的戰術機駕駛員那樣去和BETA近戰,那就等同把他自己貶低到了和東德人一樣的水平了。自尊和生存之間,目前來看還是後者更重要一些,他可以找機會以後再把失掉的自尊補回來。
和東德軍第666戰術機中隊一併抵達戰場上空的還有其他前來支援的西德軍戰術機部隊,這些規模遠超博尚的巴黎中隊的戰術機部隊成功地以更加強大的火力阻止了地面上的小型BETA逼近車隊,使得殘存的車隊終於逃過了被BETA啃噬的命運。只要把近在眼前的那一批小型BETA先攔住,後面的BETA就不會那麼輕鬆地靠近了。燃油不足的問題等稍後再考慮,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擺脫緊追不捨的這一批外星異形怪物。
“安妮特,執行誘導作戰計劃,讓第三小隊去吸引地面BETA注意力。”見後方的BETA緊追不捨,提奧多爾果斷地決定把他們難以就地消滅的BETA吸引走,“在指定位置集合,那時候沒甩開它們也沒關係。”
第666中隊的一部分戰術機立即脫離隊伍,它們搭載的行動式機載BETA誘餌裝置正是為了在小規模戰鬥中轉移BETA的注意力而研發出來的。即便島田真司已經喪命於這個平行世界上,他留下的傑作仍然以某種方式持續影響著人類對抗BETA的戰爭模式。望著逐漸脫離原有行進路線的BETA叢集,博尚不由得再次想起了自己和麥克尼爾私下裡的那些討論。只要不從戰略上對BETA進行試探就不必擔心BETA在短時間內迅速進化,假如這一推測屬實,固守現有的控制區才是最好的辦法。
“你們需要掩護嗎?”沉默了許久的博尚又聯絡了提奧多爾,“讓他們單獨行動恐怕不妥。”
“我相信我的同胞和戰友,和你一樣。”提奧多爾自信地說著,“比起這種小事,我們現在所面臨的最大的困境又回到了老問題上。”
“是啊。”博尚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們每後退一步,能夠用來投入到戰爭中的資源就更少一分。”
他們的擔憂是下方的車隊所體會不到的,劫後餘生的法軍士兵們只知道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外星異形怪物終於離開了。指揮撤退的軍官心懷感激地聯絡了博尚,並意外地得知前來拯救他們的是大名鼎鼎的東德軍第666戰術機中隊。
“這下我們完全安全了。”車隊末尾那輛裝甲車裡計程車兵們聽說曾經攻陷布達佩斯巢穴的精英部隊前來護送他們撤退,頓時歡呼起來,“有他們在,BETA沒那麼容易吃掉咱們。”
“聽你們說這些話,真令人感慨。我以前的戰友還有我們在東線的友軍要是知道第666中隊從自己頭頂路過大概都會嚇得半死,因為那意味著接下來的戰鬥基本上就是大家必死的結局了。”車子裡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兵不由得搖了搖頭,“我是沒想到他們的名聲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說起來你們不信,僅僅兩年多以前它還是一支因為會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隨便地把友軍標註為不值得救援的可拋棄單位而被冠以【死亡黑標】【瀆神的666之獸】之類稱號的聲名狼藉的部隊……哎呀,時代變得真快。”
“有這回事嗎?”其餘士兵聽了這番話,立即產生了興趣,“不過,他們既然是在【革命】之前的東德就已經活躍的部隊,就算名聲再怎麼難聽也是應該的。說不定,那些名聲不是來自戰場上的,而是因為他們參加過一些鎮壓行動。”
“誰知道呢?”老兵眨了眨渾濁的眼睛,“縱使同樣是戰功加身,留給戰友的感覺是沒法造假的。我也說不清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成了安全可靠的代名詞,可能是今年,也可能是去年下半年。”
攜帶著不足以支撐隊伍抵達下一個安全基地的車隊在半路上遇到了前來救援他們的隊伍,多虧了及時營救,這支車隊裡的法軍士兵們總算不必擔心自己在耗盡燃油之後停在荒野上等待著被BETA圍攻了。死裡逃生計程車兵們向著自己所能感謝的一切有形無形的神祈禱,期待著自己下一次也能有同樣的好運。
至於把BETA趕出地球這種事,是想都不必想的。做夢也得講邏輯。
也許博尚的擔心是多餘的,安妮特同她的手下在和他們分開一個小時以後就安然無恙地返回了大部隊,那時這支拼湊起來的隊伍剛剛和凡爾賽中隊會合。憑著彈盡糧絕的殘兵敗將去跟BETA拼命當然是送死,博尚選擇了說服眾人往不久之前轉移陣地的訓練基地撤離。那才是他們真正的大本營,也是能讓他們暫時避免被隨便投入到某處戰場上的避風港。
但這一切的基礎是他們對ALTERNATIVE3計劃的利用價值。舒勒和島田真司能夠持續地提供成果並說服UN以及各國的大人物們繼續把這幾支戰術機部隊保留在特殊專案中,它們用於測試武器裝備可比用於消耗戰要有用多了。然而莫瑟和別利亞耶夫大概做不到像博尚認知中具有驚世智慧的瑞士和日本學者那樣持續而穩定地提供驚喜,這就意味著他們很快將無法拒絕來自原本上級部隊的調令。
到了那一天,或許莫瑟也不會挽留他們。
迪迪埃·博尚帶著他的大隊人馬成功返回距離他們最近的安全防線時已經是夜間了,以最大功率運作的探照燈晃得他睜不開眼睛。附近滿是從前線撤回來的聯軍士兵,他們忐忑不安地擠在號稱能夠暫時誘使BETA改變進攻方向或是導致BETA駐足不前的隔離牆後方,為自己的明天而擔憂著。這些人或許是幸運的,他們不必像那些已經缺胳膊少腿的戰友們一樣被醫護人員抬走、在絕望和尖叫聲中迎來註定殘廢的餘生又或者是生命的終結。
“雖然不是頭一次見到了,我還是得說,我一點都不喜歡這種地方。”拽著繩索從戰術機上降落到地面的提奧多爾迎上了看上去有些虛脫的博尚,便勸對方立刻去休息,“……說服大家鼓起勇氣繼續戰鬥是需要些更有利的證據的。”
“我也不喜歡。”博尚站在探照燈的燈光裡,他能在提奧多爾的臉上找到幾條將剛過20歲不久的年輕戰士的面部分割為不同區塊的很深的皺紋,“從理論上來講,大家都想逃避的結果就是所有人一起死,所以總要有人站出來去勇敢地迎接災難。這話說起來很簡單,可是真的衝到前線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轉過頭,看著蜷縮在角落裡的同胞們,那些擔驚受怕了許久計程車兵們很快就進入了夢境,“你們德國人,我是說你們東德,做得很不錯。另一半德國的表現挺讓我失望的,但現在我只能祈禱我們能表現得比你們更好一些。”
“希望如此吧。”提奧多爾接過博尚遞來的水瓶,指著插在基地一角的米字旗,“我該說他們英國人和美國人到底是一家人,都在爭相把難民納入到軍隊中。多好的算計啊,以後他們在歐陸作戰中不必投入自己國內的軍人,只要讓參軍的難民為了自己原本的家鄉流血就行。哪怕是為了我們和我們的同伴不淪落到那個地步,我們也要幫你們守住法國。”
兩人離開機庫,向不遠處的營房走去,但一輛橫亙在營區空地上的麵包車攔住了他們的去路。站在車子上的人舉著喇叭,聲嘶力竭地向附近奄奄一息計程車兵們喊著些什麼。
那是愛國聯盟的宣傳。震驚的博尚和提奧多爾面面相覷,他們從中聽到了那些熟悉的詞彙。什麼集中兵力英勇地向BETA發起反擊而不是躲在防線後發抖,什麼把一切平民以及不願投身於這場戰爭的傢伙都送到前線以其他形式服務於軍事……如果說後者暫且還可以被認為是為了爭取更多資源而做出的必要犧牲,那麼前者哪怕在提奧多爾聽來也有些荒誕了。弱冠之年的東德軍戰術機駕駛員永遠不會忘記,就是同一群喊著要聯軍執行最激進的作戰計劃的傢伙襲擊了黑森林基地、間接導致本應發揮更大作用的島田真司成了半個植物人。沒有這場鬧劇,心靈雷達的失控說不定根本不會發生。
“……我們走。”握緊了拳頭的提奧多爾搖了搖頭,他不願意和這群讓他只會想到史塔西的傢伙打交道,“博尚先生,我們別管他們。”
“是啊,我們最好不要管。他們能出現在這裡而且還沒被抓走就已經是最大的問題了。”博尚悶悶不樂地低下了頭,“巴黎方面到底在想什麼?該不會是覺得這些人可以利用吧?嘿,偶爾用一次也不錯,長期來看隱患大於作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