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外星異形怪物的詭計算不上什麼新聞,卡薩德甚至能在西德的電視臺裡經常看到和BETA相關的新聞節目。準確地說,BETA的每一次進攻都是有跡可循的,成千上萬的BETA會從世界各地的BETA巢穴中湧出並向著四面八方發起進攻。因此,人類一方几乎總能在BETA有所行動之初就察覺到BETA的動向並在對應的區域受到襲擊之前及時地發出警報。相比之下,因為各種主客觀因素而難以同外界聯絡的麥克尼爾一行人反而處於訊息閉塞的狀態。
但讓阿拉伯王子較為疑惑的卻是另一件事。和BETA動向有關的訊息可以作為新聞的一部分而被公之於眾,然而他沒有在後方看到和BETA有關的更多資料。這是一群入侵地球的外星異形怪物,而且吃人不吐骨頭——對大多數人而言,他們對BETA的瞭解也僅限於這種程度了,以至於他們會像在某個平行世界裡把食屍鬼想象成種種神奇生物的市民們那樣用自己的觀念來理解這群在地球上胡作非為的外星異形怪物。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和一千種食屍鬼,也許現在還會有一千種BETA。
直到他在麥克尼爾的基地中查閱到了那些錄影後,卡薩德才明白全世界不約而同地採取了資訊管制措施的原因。和那些長相醜陋又陰森恐怖的外星異形怪物吞食人類的場面相比,士兵和平民死於子彈和炮彈之下的悽慘景象只能算得上是開胃菜。就連GLA最引以為豪的種種處決手段也在BETA面前黯然失色。
“你是個鬥士,是個以把萬惡的歐洲人真正趕出自己的家園為目標的戰士,起碼你自己是這麼說的。因此,看到EU計程車兵殺死你的同胞只會讓你的鬥志更加活躍。”站在卡薩德身後的麥克尼爾讓對方把聲音調小一些,免得畫面中的慘叫聲和肌肉、骨骼被咀嚼的聲音傳到外面,“可這僅僅因為你是個有目標的戰士。更多的人會因為看到了自己的同胞和家人慘死而喪失勇氣……就連我也沒有信心能說服他們拿起武器衝向已經吃掉了幾億或十幾億人的這些外星異形怪物。看看東德吧,他們的百萬大軍已經灰飛煙滅,餘下那麼多生來就要接受軍事化訓練的準NOD兄弟會信徒在慘劇面前無一例外地選擇了逃跑而不是繼續戰鬥。”
“所以這就是你們GDI在最初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試圖封鎖同泰伯利亞相關的一切情報的原因嘍?”卡薩德不失時機地諷刺了麥克尼爾一句,後者漲紅了臉、無言以對。“讓公民有知情權和選擇權明明是你們最常說的話。”
“理論是理論,如何執行要看具體情況。”麥克尼爾尷尬地笑著,“我承認我們所做的事情中有些不是很合理,但我們畢竟不是先知。依靠凡人的智慧,走一步看一步已經是奇蹟了。”
目前,距離中歐地區最近的BETA巢穴位於明斯克。數年之前,UN說服仍然互相戒備的NATO諸國聯軍和東歐聯軍發起了針對明斯克巢穴的特別軍事作戰——【巴列奧略行動】,結果以慘敗而告終。從那之後,人類歷次阻止BETA向歐洲中部侵襲的嘗試皆一敗塗地。卡薩德不覺得連一個戰術機大隊都調動不了的麥克尼爾有本事做到UN軍都沒完成的事情,也許當初UN軍應該把軍事行動改名為【法提赫穆罕默德二世行動】以便祈求至善至仁的唯一真神庇護他們。
算起來,這已經是他離開麥克尼爾的基地之後的第三天了。他不確定從東德入侵的BETA叢集是否已經抵達基地,因為那些外星異形怪物可能在種種原因作用之下改變行進路線。但願這些英勇又礙事的異教徒能平安無事,不然就要輪到他來承擔主要壓力了。
成功地清理了前方的積雪後,卡薩德趕忙讓眾人快些動身,他們必須爭分奪秒。這一天傍晚時分,他和他的車隊抵達了美因河畔法蘭克福郊外用來暫時安置難民的據點,和他們一同到來的還有許多從西德東部地區撤退到這裡的平民。焦慮的人們已經等不及要開啟下一段旅程了,這些拼了命地要為自己的性命爭得一線生機的人們包圍了前來慰問他們的文官,定要從不知所措的政客們口中討出個說法來。
“現在德意志就只有一個法蘭克福了。”卡薩德疲憊地返回車子上,蜷縮成一團,在他身旁的是同樣疲憊的另一名工作人員。兩人一路上交替開車,即便如此他們仍舊累得近乎虛脫。“可這個法蘭克福大概也很快就要成為歷史。”
“只希望他們能履行承諾,在我們完成這些工作之後也記得把我們疏散走。”同伴點起了香菸,照亮了隨著夜幕降臨而迅速黑暗下來的駕駛室,“伊德里斯,我覺得英國和愛爾蘭也不安全,咱們最好還是要去美國……你要申請去什麼地方?”
“我?還沒想好呢。”卡薩德意興闌珊地搖了搖頭,他確實還沒有考慮這件事。這次他們這支團隊的使命會萬分艱難,而他深知他的性命是同其他人的性命緊密相連的。“我勸你也不要這麼早地考慮這些事,這平民疏散工作何時結束還是個謎呢。”
如果再算上逃到西德境內的東德難民,則他們眼前的人潮會變得更加誇張。為了確保有一部分人能存活下來而不是所有人一起等死,UN只得做出一些對其中一部分人不怎麼友好的艱難決定。望著不遠處在風雪中忽明忽暗的燈光,一輩子都沒怕過這些歐洲人的卡薩德反而希望他們堅持得更久一些。
“讓其他人先去休息吧,我們很快又要執行下一個任務了。”
滿面愁容的阿拉伯王子又在車子內休息了一段時間,而後對同事說他要下車活動筋骨。像一隻大蝦一樣弓著脊背的卡薩德行動遲緩地離開車隊,向著不遠處另一夥人堆積貨物的空地走去。看守貨物的守衛當即就要把他趕走,只是被匆忙趕來的僱主攔住了。
“你們先去忙,一定要在明天之前把貨物都送走。”那人身上套著比卡薩德還要厚一層的衣服,頭部有一個鑲有鏡片的面罩,那鏡片上已經結滿了霜。“……你總算回來了,卡薩德。前線現在都不安全,少去那些危險地帶。”
“我看你們的工作和前線是脫不了關係了。”卡薩德的前半句話還夾雜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語氣,“島田,我在前線遇到了麥克尼爾,他們的處境很不妙。那個沃倫·富勒已經死了,麥克尼爾還帶我看了給他立的墓碑。”
身形有些佝僂的日本青年學者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而後拽著卡薩德就走。
“趕快去找舒勒,這事不對勁。”
他帶著卡薩德乘上停在附近的越野車,驅車趕往離這個據點約有半個小時路程的一處設施。整個建築區已經漆黑一片,只有很少的幾盞燈還點亮著。戰戰兢兢地把守設施的警衛們在和島田真司交談時字裡行間都不掩飾自己想早些逃跑的用意,惹得卡薩德對他們好一陣鄙視。順著燈光的軌跡,儒雅隨和又有著一身肌肉的日本青年學者不費吹灰之力地找到了仍在伏案工作的舒勒,並喊著讓舒勒馬上停下手中的工作。
“舒勒,卡薩德帶回了前線的重要情報。”
“停!前線的事可以稍後再說,你們兩個先出去。”光頭被忽明忽暗的燈光照得鋥亮的瑞士學者大手一揮,讓兩人出去等候一段時間,“島田,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對付這種運作模式和伊普西龍還有麥克尼爾所說的SCRIN有點類似的外星異形怪物,得用它們自己的方式來打敗它們。”
“你的另一個猜想也是對的。”島田真司走到舒勒的辦公桌前,雙手撐著桌面、擋住了舒勒的小半個視野,“沃倫·富勒死了,據說是在埃爾福特撤退戰中被BETA所殺,連屍體都沒留下。”
舒勒手中鉛筆的筆尖折斷在了草紙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確實是一個重要問題,進來吧。”他示意站在門外的卡薩德把門關上,儘管這棟即將被拋棄的設施裡已經不會再有其他人了,“訊息屬實嗎?先把麥克尼爾還有其他人的聯絡方式交給我——算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大概沒有。”
“我不是很瞭解他們要對付的那群外星異形怪物,但我敢說他們如果像現在這樣被扔在前線,遲早都要沒命。”卡薩德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舒勒和背對著他的島田真司,“讓我想想……你們不是說這裡有個UN的秘密專案嗎?想辦法把他們調來為這個專案保駕護航,或許有用。”
“聽上去好像可行。”島田真司點了點頭,“就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同意了。”
“他會同意的——我們之前在4號平行世界用過類似的辦法。”舒勒胸有成竹地答道,又看了看一頭霧水的卡薩德,“島田,花點時間跟卡薩德解釋一下,確保他會認同我們的計劃。還有,從今天開始要加倍小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