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麥克尼爾並不能保證生物武器研究設施裡的實驗品能給巴基斯坦人帶來足夠的驚喜以至於把事態鬧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僅從他本人的體驗和帕克、米切爾的作戰經歷上來看,這種在島田真司嘴裡似乎具有不小的進化潛力的異形怪物事實上弱得可憐,一個全副武裝的裝甲獵兵足以殺死成百上千的這種所謂【兵器】。除此之外,即便舒勒為卡薩德提供了許多便於取證的小發明,如何在敵軍重重佈防的達卡附近地區釋放出那些怪物仍是個不小的考驗。
想到這裡,島田真司不由得又一次回過頭看了看神態自若的舒勒。他到底也沒能測出舒勒的本事,至少在舒勒一本正經地把測試中的定向EMP發射裝置當做了破局的關鍵時,他就明白自己已經輸了。
“所以,敵人最大的失誤在於過於依賴電子裝置。”當時麥克尼爾甚至開了個玩笑,“這樣說來,他們好像可以用足夠結實的鎖頭來打敗我們的舒勒教授。”
島田真司和舒勒所參與的部分到這裡就結束了,然而他們兩個都不認為在達卡附近製造一個【巴基斯坦軍隊正在秘密製造異形怪物作為生物兵器】之類的大新聞就能立即扭轉戰局——不,戰局根本就不需要他們來扭轉,孟加拉人的勝利是註定的,之前麥克尼爾所擔心的無非是德國人干涉,現在又多了一條阻止差一點把伯頓和帕克還有米切爾害死的幕後黑手逍遙法外。
只要這些行動不會反噬他們自身,他們就還是安全的。負責具體行動的人員主要由彼得·伯頓的前臨時工僱員們、尼克斯·斯塔弗羅斯的白袍大齋會信徒手下們(還包括那些直接或間接地受到白袍大齋會支援的媒體)以及卡薩德在東孟加拉的教友們。這些人有的為了利益、有的則為了信仰而戰,而麥克尼爾只需要確保他們的忠誠保質期持續到這支來自其他平行世界的團隊結束冒險為止。
根據麥克尼爾的說法,讓公眾輿論變得再一次對巴基斯坦方面不利只是個開始。他的最終目的是要實現多方供應:孟加拉人得到了更充分的自由,而並未在這一過程中元氣大傷的合眾國或許可以藉機收穫另一個更務實且更有價值的盟友。團隊中的其他人更願意把麥克尼爾所尋求的最終妥協方案解釋為當事人對其祖國的熱愛,剩下的一小部分意見則指出德國的壓倒性優勢嚴重影響了世界局勢的平衡。
單一的霸主或許是永遠無法建立GDI的。
島田真司又衝了一杯咖啡,而後仔細地看著裝有咖啡豆的袋子上的文字。他已經在許多平行世界見過一個像他的祖國一樣狂妄地挑戰全世界的德國,和那樣一個兩次遭受世界大戰慘敗結局的德國相比,君特·馮·埃瑟林治下的德國無疑如同天國一般,而即便是那個取回了應有地位的德國也會在這個平行世界中儼然成為世界霸主的德國面前黯然失色。
“起碼他埃瑟林還管不到阿根廷和巴西呢。”島田真司嘀咕著。
“……你說什麼?”
“沒什麼,這咖啡真不錯。你說你啊,在這方面的眼光也很不錯,不必細心去挑就能選中最好的。這天賦還是借給我算了,反正你用不上。”島田真司端起杯子,愜意地繼續著他的構思,“剛才我在想,從德國人在雪山上發現這些疑似來自外星的不明生物算起已經有幾十年了,這幾十年裡他們想必走了許多彎路。從歷史的角度上來看,人們往往更加傾向於把一切新出現的概念解釋為對自身的生命有利,或許德國人對所謂【超人】的沉迷算得上是其中的極致了。能跟這種愚蠢相比的也只有他們美國佬的放射性飲料了。”
“你是想說,如今幕後支援這些的人,其目的不在於製造武器或將其用於軍事?”舒勒停下了手中的筆,他從島田真司的閒談中聽出了弦外之意,“很有意思的說法,島田。你簡直沒法想象當年某些在公眾場合大力呼籲徹底消滅NOD兄弟會的大人物背地裡求著我和我的同僚們幫他們論證凱恩真的長生不老……這樣他們就可以自欺欺人地說,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其中一員。”
“在這方面大家都一樣。”島田真司換了另一個電視臺,他很高興地看到這個節目播放的錄影和他剛才所看的完全不同,“我對我們如今的狀態……很滿意。如果這種狀態持續下去,從某一個角度上來看,我們也算是實現了永生。”
“並且隨時能被人取走。”舒勒冷淡地回應著,“看來你根本就沒考慮我的建議,島田。”
訊息傳播的速度其實比島田真司概念中的要慢許多,印度的文盲率是首要影響因素,此外並不是所有城市都有發達的電力系統和通訊設施,再者也並不是所有的市民都願意去頻繁地看新聞或有能力負擔起相關的開支。和這些因為無從改變的因素而錯過了最大熱點的人們相比,參與制造了這一新聞的始作俑者們同樣沒能及時地投入到熱火朝天的討論和非議之中來,他們甚至連看新聞的機會都沒有。
但邁克爾·麥克尼爾和約書亞·米切爾都堅信他們的行動已經勝利了。為此,他們付出了許多,也損失了許多不該捨棄的東西。這些付出沒有白費,而麥克尼爾的報復才剛剛開始。他會讓那些敢在本應用另一種更加溫和的手段解決問題的戰場上下黑手的人明白破壞規矩的後果。
“喂,你可以走了。”仍然躺在病床上的米切爾向著身旁的麥克尼爾揮了揮手,讓他趕快離開,“你有你的事要做,別在這裡浪費時間。”
“現在我們不宜輕舉妄動,米切爾。”麥克尼爾打了個哈欠,他差一點一頭栽倒到地板上,“我不是很確定……也許合眾國會因為受到了刺激而做出一些完全超出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要不是因為謝里夫·羅易在最後一次談起同這些棄暗投明的巴基斯坦遊騎兵們時要求把他們分開來看管,也許麥克尼爾就沒有機會留在這裡一直同米切爾聊天了。擔心麥克尼爾的身份被懷疑又怕耽誤大事的米切爾一直催促麥克尼爾快些離開,然而麥克尼爾過了許久也沒有到別處辦事的意圖。不僅如此,穿著一件土氣的迷彩服的德軍顧問幾次出門之後都迅速地返回到了病房中。
“你其實沒必要——”
“我得確保你能活著出院,米切爾。”麥克尼爾打斷了對方的嘮叨,“在這種亂成一團的地方,一個人想怎麼死就能怎麼死。”
“好吧,這裡算是你的地盤,你說了算。”米切爾見狀,只得把剛抬起來的腦袋放回了枕頭上。他從昏迷中醒來之後,精神狀態反而變差了不少,傷痛和噪音折磨得他難以入睡。說實話,這所謂的野戰醫院一點也不像醫院,倒更接近鬧市區。除了傷員和醫護人員之外,來這裡閒逛的平民和士兵也不少——孟加拉軍有義務在當地的醫療服務基礎設施被巴基斯坦軍隊全部破壞之後為自己的同胞承擔起相應的義務。“那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麼?我是說,等你的輿論攻勢結束、我的新身份也搞定了之後。”
“空域已經被我們徹底封鎖了,而且那些麻煩的貨物也不大可能透過常規的客機運走。海域方面,我不太能說準,所以我會想辦法說服他們再組織一次突襲吉大港的行動,在那之後——”說到這裡,麥克尼爾猛然間停下了,他瞪大眼睛向著病房窗外望去,臉色迅速陰沉下來,“……等我幾分鐘。”
米切爾一頭霧水地試圖抬起上半身,但終於以失敗告終。正當昔日的GDI裝甲兵指揮官感嘆著自己也淪落到了這等地步時,急匆匆地趕下樓的麥克尼爾迎面撞上了抬著運屍袋的白衣隊伍。他不說話,只是一個接一個地審視著這些悲痛的虔誠信徒們的臉,而後一把揪出了藏在隊伍中間的斯塔弗羅斯。
“意外。”幾乎禿頭的希臘人嘆了一口氣。
“這意外有點大,我記得我說過我們需要的是泰倫礦業公司的員工。”麥克尼爾和斯塔弗羅斯離開隊伍,從旁邊凝視著緩緩經過的人群,“如果你的這個廉價版NOD兄弟會因為我的緣故而在東孟加拉遭受了滅頂之災,那確實是個悲劇。”
斯塔弗羅斯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麼。就在他舉棋不定的時候,遠遠地看到了羅易的麥克尼爾撇下了他、掛著一副有些尷尬的笑容前去迎接和他共事了許久的孟加拉游擊隊指揮官。
“算了,他估計也已經明白了。”精疲力盡的希臘人自言自語著,搖頭晃腦地回到了人群之中,只留下了逐漸消散的嘆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