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AEP5:迦樂季(9)
【……最終,他們都倒在了我之前。】——梁凌,2023年。
……
東孟加拉的天空曾經屬於巴基斯坦,並且也將一直屬於巴基斯坦——巴基斯坦人大概是這麼想的,他們的錯覺在事實面前受到了無情的打擊。從零開始建立了一支空軍的孟加拉人讓巴基斯坦人嚐到了苦頭,那些由德國人和印度人捐贈的老式飛機出人意料地統治了天空,只留給了巴基斯坦軍隊更多的茫然和不解。
當孟加拉人取得了天空的控制權後,他們的家園對於他們而言已經再無任何秘密。許多滿懷著對敵人的仇恨而參加了戰鬥計程車兵們渴望能夠成為一名光榮的飛行員,但負責相關事務的長官總要以相當嚴苛的標準考察這些隨時願意為了自己和同胞的自由而奮戰的勇士們。那些能夠透過選拔的人,則將在他們的德國人顧問朋友們的注視之下開始新一輪的嚴格訓練。
這一切都離不開迪迪埃·博尚,離不開這位願意為孟加拉人的事業赴湯蹈火的勇士。對於最早加入還不成型的孟加拉空軍計程車兵們而言,博尚是能夠留給他們最深刻印象的德國顧問之一。許多人都會記得博尚不分晝夜地忙碌在機場上或機庫中時的模樣,而這位經驗豐富的飛行員同時又是敵人最恐懼的夢魘。沒有博尚的協助,縱使孟加拉人依舊無所畏懼,他們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壓制東孟加拉地區比他們經驗更豐富、規模更大的巴基斯坦空軍。
不過,最近剛剛加入到孟加拉空軍中的戰士們卻很難像他們的前輩們那樣頻繁地見到博尚了。事實上,就連長期在前線作戰的飛行員們也發現平時往往會伴隨著他們一同出擊(這意味著又會有一個孟加拉飛行員失去機會)的博尚在上一次的炮擊結束之後幾乎人間蒸發了。當然,那些平時在基地內工作的地勤人員則有另一套說法,他們會認為博尚只是改換了另一個崗位而已。
這位被眾人所敬佩的顧問此刻並不在乎這些議論,每當新的一天到來時,他會像往常那樣返回工作崗位上,在東孟加拉的晨曦之中規劃著新的一天。那些跟隨他一同工作的技術士官們當中有人對著他的背影指指點點,無非是說些對博尚不利的話:剛剛大出風頭不久的王牌飛行員因為壞了規矩加之上次受到了敵人的襲擊而被來自內外兩方面的壓力嚇破了膽。
博尚本人是全然不在乎這些的,他有他自己的使命要完成,在意這些閒言碎語對他來說只是浪費時間。驚險地躲過了上一次的襲擊之後,發現巴基斯坦軍隊仍有能力打擊孟加拉人的空軍基地的博尚便向孟加拉軍的指揮機關提議轉移設施,以免這些至關重要的基地在敵人下一次出乎意料的襲擊之中受到更為嚴重的損害。
儘管孟加拉【空軍】的大部分基地都是從巴基斯坦軍隊手中奪來的,自認為對巴基斯坦軍隊的戰鬥力和戰鬥意志有著相當程度瞭解的孟加拉人一向不認為巴基斯坦軍隊有能力反過來摧毀自己的空中力量。如果放在幾個月之前,說不定孟加拉人會更謹慎一些,但迪迪埃·博尚所取得的一系列勝利使得孟加拉人對他們的主要對手再無畏懼。因此,博尚的建議反而被一些求勝心切的指揮官視為逃避和退讓的表現,而他的建議能夠獲得重視的唯一因素在於他的身份:孟加拉人暫時還繞不過德國人。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博尚主動地退出了前線戰鬥崗位之後不久,另一群由德軍方面派遣的新顧問佔據了他的職位。這些級別比他更高的軍官們當仁不讓地代替博尚來領導已經取得了一些戰果的孟加拉空軍,而博尚也樂得把已經沒有挑戰性的工作丟給這些在他看來也只能算作晚輩的同行們。
他可不能讓麥克尼爾看笑話。
和差一點在東孟加拉丟了性命的帕克相比,博尚要幸運得多。在1984年10月,麥克尼爾的團隊接連遭遇了數次沉重打擊,其中就包括長期在東孟加拉蒐集情報的伯頓和帕克身份暴露並遭遇襲擊一事。與此同時,約書亞·米切爾的身份也幾乎暴露,憑著局勢的混亂暫時逃過一劫的他終於在幾天前的行動中徹底失去了迴旋的餘地。當時因基地遭遇襲擊而暫時中斷了和戰友們的聯絡的博尚還不知道位於東孟加拉的同伴們險些全軍覆沒的訊息,他只是本能地覺得像伯頓和卡薩德那樣的老狐狸是不可能輕易地以這種方式死在他人手中的。
暫時確保了自身安全之後,博尚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他首先需要把空軍基地頻繁遭遇襲擊的原因調查清楚,這可不是一件小事。看似壓制了東孟加拉的敵方空軍的孟加拉【空軍】實際擁有的飛機數量僅在個位數範圍內,一旦基地發生嚴重意外,後果不堪設想。出於對團隊安全環境的擔憂,他在聽說了那些【深明大義】的巴基斯坦遊騎兵們前來投奔的訊息之後,決定前去和麥克尼爾當面談一談最近的工作安排。越是到了要收尾的時候,他們越是要慎重。
“沒有必要。我們的孟加拉人朋友確實只有這麼幾架飛機,可【我國】的飛機多得很。”
博尚藉著出差的機會去Z集團指揮部找麥克尼爾的時候,後者的答覆讓他十分失望。盯著坐在辦公桌後面的麥克尼爾,博尚不禁懷疑哪怕一天的辦公室生活都會讓人瞬間失去對真實情況的正確認知。
“孟加拉人全部的空軍都掌握在我們手中——這麼說有點失真,大概是這麼回事吧。”法蘭西紳士嚴肅地勸麥克尼爾重視此事,“巴基斯坦軍隊被壓縮在以達卡為中心的狹窄地帶,你覺得他們是怎麼定位到我們的?之前你一直說,我們要維持平衡……好,那麼我們就應該避免一些可能打破平衡的事發生。”
“其實就算孟加拉人的空軍在某一天被巴基斯坦人全都消滅了,這場戰爭的結局也不會發生改變,除非合眾國真的打算為了巴基斯坦而直接參加戰爭。比起你培養的那些半成品,我倒是更擔心另一件事。”麥克尼爾說這話時一直向著博尚身後望去,警覺的博尚也隨之轉頭,但什麼都沒看到,“假如敵人的導彈不是落在你們的基地裡而是真的落在了國境線另一側……”
穿著夾克衫的王牌飛行員一頭霧水地望著麥克尼爾,他能理解麥克尼爾說出的每一個單詞的含義,可這些話背後的含義無疑會構成另一個難題。忽然,他彷彿想起了什麼,又一次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虛掩著的門,彎下腰小聲說道:
“這麼說,你發現問題的實質了?”
“沒有。一大群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糾纏幾十年的人憑著各自的意願做出來的事情從總體上來講是缺乏共性的,我也很難將其中的某個人或某一小部分人定義成為應當為這一切負責的罪魁禍首。”說到這裡,麥克尼爾的臉上佈滿了陰雲,“不必考慮那些,博尚。還記得我說過的嗎?我們絕對不能讓德國人直接加入這場戰爭,這不僅是為了自由世界,也是為了讓一些鑄成大錯的人能在孟加拉危機結束的時候得到應有的審判。我擔心他們對你的基地的精確打擊只是更危險的行動的開始……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你能在他們完成計劃之前剝奪他們的打擊能力。”
在返回基地的路上,博尚仍然在思考著麥克尼爾的話。平心而論,迪迪埃·博尚有理由認為麥克尼爾在巴西的戰鬥結束之後喪失了一部分勇氣: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接受拼盡全力地戰鬥到最後一刻卻迎來一個近乎徹底失敗的結果的。將近一年來,麥克尼爾始終沒有提出什麼明確的行動目標和對應的方案,與其說是隨機應變不如說是從源頭上缺乏主見。
但就算換成博尚來處理這些事,他自覺也不能表現得更好了。東孟加拉的各方之間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德國人、印度人、正在爭取自由的孟加拉人、寧可幫助巴基斯坦軍隊殺害同胞的另一群孟加拉人、夾在雙方中間的非孟加拉人、印度東北地區的叛軍、被孟加拉的自由戰士們收編的叛軍……他很想親自開著一架【世紀】轟炸機用核彈把這鬼地方炸得灰飛煙滅,這樣一來他就不必再考慮比EU的種種會議還讓他頭痛的現狀了。
到了這麼關鍵的時候,他必須保持著和麥克尼爾的聯絡才行。假如Z集團建立了歸屬其指揮的航空隊,也許博尚就有機會和麥克尼爾共事了。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他向著自己的孟加拉人同伴們提出了建議,得來的卻是德軍方面的警告。那些用詞或是委婉或是強硬的宣告無一不是在告誡他最好保持沉默。
“你應該和你那個半印度人上司說一句的。”仍然躺在醫院裡的米切爾在麥克尼爾前來探望他的時候得知了博尚的近況,連呼麥克尼爾失策,“我們如今被迫從東孟加拉撤退,藉著這個機會把大家的力量集中在一起也好。”
“不,博尚還是守在接近北線的地方比較好。我們所在的西線看似險象環生,實際上是最沒有懸念的一條戰線。”麥克尼爾搖了搖頭,他對米切爾說,自己沒有把博尚調遣到身邊的意圖,“對我來說,東孟加拉最大的不可控因素有兩個,其一是同那個生物武器研究專案有關的群體——無論是德國人還是美國人;其二就是印度東北地區的叛軍,這些聽俄國佬指揮的傢伙在危險程度上——”
“一群規模最大的時候不過千餘人的匪徒有什麼危險——”
“他們能堅持這麼多年,這本來就足以說明他們的危險程度。”麥克尼爾嘆了一口氣,把慰問品放在米切爾身邊的椅子上,並宣告這是約阿希姆·汗以德軍的名義送來的,“東孟加拉的秩序在這場戰爭結束之後將會歸零,而他們的【溫和派】同謀如今以所謂人民戰士的名義潛伏進入了自由戰士的行列之中。我擔心他們在這場戰爭結束之後……憑藉和那些試圖自保的幕後黑手之間的聯絡,奪取孟加拉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