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AEP3:二分時(7)
“夥計,你該試著做些別的工作了。我是說,你像現在這樣站在我身後一直充當保鏢實在是辱沒了你的才能。”彼得·伯頓一臉愉悅地端起一杯咖啡,笑逐顏開地向帕克建議給對方換一份工作,“我們的團隊這一次遇到的困境,以前我就考慮到了。部分成員的長項單一,以至於他們在一些特殊環境下就無法發揮出應有的能力。你是幸運的……想想博尚,那傢伙都快被逼瘋了。”
吃著義大利麵的帕克聽了伯頓的話,心中悚然一驚。他猜得出伯頓在想什麼,對方無非是需要一個能長期和阿克圖爾斯·蒙斯克周旋的誘餌兼臥底罷了,這工作理論上應該由一個無關的局外人來擔任,那樣一來伯頓在將對方拋棄時就不必有任何愧疚。“不,謝謝了,長官。”方頭方腦的漢子用刀叉在餐盤上摩擦出了刺耳的聲音,“我很享受戰鬥,給你在這個平行世界當保鏢挺不錯。”
“唉,這不行。人哪,不能知足。貪婪是我們前進的動力,慾望是我們完善自身的保障。”伯頓失望地搖了搖頭,轉而說起了他當年的雄心壯志,“當時合眾國派遣我去中東地區做潛伏人員,那時候我就下定決心要利用這個機會為自己撈到足夠的財富。比如說,先定一個一億美元的小目標……”
又來了,又是這套言論。重獲新生以來,帕克不得不悲劇性地承認伯頓秉性不改——如同麥克尼爾有某種道德潔癖一樣,彼得·伯頓具備了某種偏要說服他人循著自己的生活方式生存下去的怪癖,而此人似乎正以將別人拖下水當做最大的樂趣。
“你要是邀請我去分贓,我會很樂意接受的。”帕克嘆了一口氣,他並不想面對那些錯綜複雜的鬥爭,“但你要是讓我和你一樣每天生活在勾心鬥角之中,還是算了吧。跟你們這些喜歡把自己的【完美人生履歷】掛在嘴邊的軍校畢業生不一樣,我是個沒上過大學的粗野之人,受不了你們這些文明人的規矩。”
“居然因此而自貶為和NOD兄弟會信徒一樣的野蠻人,看來你的信念也不怎麼堅定啊。”伯頓只覺無趣,他總以為帕克現在起碼該學會和他一起開玩笑了,沒想到過了這麼長時間之後帕克仍然和麥克尼爾一樣不知變通,甚至在某些方面比麥克尼爾更加死板,“我說啊,咱們的隊伍裡是不能出現廢物的。只會站崗放哨還有看門的傢伙遲早要被淘汰的,無非是時間早晚的區別而已。你看我,即便失去了軍人的身份和地位,照樣可以想方設法用其他手段獲得體面的生活。”
事實上,伯頓有求於帕克。和蒙斯克達成了一些新的合作協議後,他倍感分身乏術,而且有時候他還要冒著生命危險去親自參加一些武裝襲擊行動。其餘僱員和職業經理人都不怎麼可信,那些傢伙很容易在金錢攻勢之下背叛他,真正毫不動搖的或許只有帕克。
遺憾的是,尼克·西摩爾·帕克自始至終都沒有回應過伯頓的需求。不僅如此,一生將戰鬥視為使命和愛好的帕克還告訴伯頓不要把其他雜務委託給自己。然而伯頓並非會因為戰友的三言兩語而退縮的等閒之輩,他堅持懇請帕克助自己一臂之力,並威脅說若是帕克固執己見,他就要從夜店裡多請十幾個女人給帕克上門服務了。
“……千萬別,跟那些女人在一起簡直是汙染我的視野和靈魂,搞不好我還會因此而得病。”帕克被伯頓的惡作劇宣言嚇得不輕,他趕忙向伯頓求饒,“你明白我一點都不擅長這類工作,讓我去辦事只會把一切搞砸而已。”
“這工作很簡單,真的。”伯頓眨了眨眼,目光中飽含著戲謔和調侃,“蒙斯克肯定沒有把他的全部秘密都交給我們,不過這不要緊,他那些工廠裡到底在生產和提供些什麼,由我們自己去調查就好。我現在給你一份他名下同巴基斯坦軍隊有合作的工廠名單,你按照這份名單去找藉口逐一調查工廠。如果發現了疑似生產島田所說的興奮劑的設施,記得及時把訊息向我報告。”
帕克賭氣地把麵條使勁地往嘴裡塞,含混不清地反問道:
“還有呢?”
“沒我的批准,不得擅自行動。萬一你因為一時衝動而把我們的計劃全都搞砸了,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責任,但麥克尼爾就不一定了。”伯頓眯起眼睛,全神貫注地和帕克對視著,“幾乎見證了他的整個人生的你應該比我更瞭解他……不要去透支他對我們的信任。”
但帕克不管怎麼想都覺得伯頓只是在找個藉口逼迫自己去一個不熟悉的崗位上白白打工而已。看來十幾年的潛伏生活已經把伯頓變成了合格的商人,如今這無利不起早的奸商又把邪惡的視線轉向了自己的戰友們。沒有理由拒絕的帕克只得很不情願地接受了伯頓的要求,儘管伯頓的警告確實為他敲響了警鐘。博尚的現狀就是最好的反面案例,那傢伙至今仍在為沒有用武之地而苦惱。
幾個月以來頭一次,他終於願意靜下心來用自己的頭腦而不是伯頓的解讀來理解這些材料中的內容。泰倫礦業公司的主營業務沒有影響它對其他領域的窺視,激烈的競爭促使著商人和企業家們不擇手段地延伸其影響力和生意覆蓋範圍。當彼得·伯頓依靠著種種非法和合法的金融交易大賺一筆的同時,更注重於傳統產業模式的蒙斯克則按部就班地蠶食著其他商人(尤其是孟加拉人)的生存空間。背靠巴基斯坦軍隊這棵大樹的外國商人已經逃避了絕大部分風險,更不必說阿克圖爾斯·蒙斯克的偏執在商業眼光上的負面影響暫時還未體現出來。
促使雙方之間的準盟友關係進一步深化的是孟加拉游擊隊咄咄逼人的攻勢和持續惡化的東孟加拉環境。兩個月以前,孟加拉游擊隊開始向東巴基斯坦的設施發起大規模進攻,蒙斯克的工廠和其他設施也受到了嚴重損害。趁著這個機會,彼得·伯頓向對方提議加深合作,他認為自己的金融頭腦和蒙斯克所掌握的這些在亂世之中比金錢更穩定些的產業結合起來才能確保他們在東孟加拉的混亂結束之前儘可能地減小損失。似乎對伯頓的說法深信不疑的蒙斯克同意了對方的意見,伯頓也因此瞭解到了蒙斯克同巴基斯坦軍隊之間的另一些秘密交易。
當然,伯頓本人也有些不方便說明的額外收穫,在這方面他和蒙斯克可謂是棋逢對手。
“真感人哪,這些之前自願或被迫服務於巴基斯坦軍隊的企業長期債臺高築,早到了破產的邊緣,而且幾乎沒法再經營下去了,可現在巴基斯坦人還指望著那些工廠還有不領工錢的工人幫他們繼續賣命呢。”從帕克身後探出頭的伯頓用輕快又有些陰森的語氣點評著自己對這些如今被蒙斯克和他本人吞併或半吞併的企業的看法,“要是我有更多的選擇權,就算有人讓我當將軍,我也不會接管這種註定沒救的企業。”
“你該考慮請舒勒去研究能自動管理企業的AI,要比CABAL更厲害才行。”帕克搖了搖頭,他從伯頓的話中聽出了一絲無奈。
“AI有很多優點,這我清楚。”伯頓思考了一陣,他當然明白埃貢·舒勒絕無可能在一個電子計算機尚未充分發展的平行世界裡直接研究出能夠自主執行復雜系統的AI,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多幻想一陣,“可是算來算去,AI有一個很明顯的缺陷,這一點往往被大家忽略了。”
“什麼?”帕克很少能聽到伯頓對科學技術高談闊論,他多少對老上司的眼界感到好奇。
“AI不能蹲監獄,也不能代替別人在監獄裡自殺。”伯頓一本正經地說道。
無言以對的帕克索性不再理睬伯頓,他打算先給自己制定一個訪問路線,再按照具體情況做些修改。那些名義上生產醫療用品的工廠在經過伯頓和蒙斯克的長期討價還價之後目前被置於伯頓名下,然而並不能像蒙斯克那樣隨心所欲地派出更多僱員的伯頓一時間鞭長莫及,因而廠區的安全仍由蒙斯克的人馬來保障。
雖然蒙斯克手下的一部分孟加拉人僱員仍然保持著忠誠,擔心這些僱員成為孟加拉游擊隊間諜的巴基斯坦軍隊拒絕讓孟加拉人接近重要設施。因此,蒙斯克不得不從西巴基斯坦召集僱員,為此他手下的職業經理人們透過了給緊急出差人員發放津貼的各項新規定。跟願意花重金購買下屬忠誠的蒙斯克相比,伯頓所做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可唯獨帕克從來沒收到過什麼像樣的報酬。
“……他只是給自己找了個最好的免費保鏢而已。”帕克越想越氣,禁不住有些抱怨伯頓的作風,“見鬼,他又不是麥克尼爾,我沒必要聽這個心裡沒有半點信仰的傢伙指揮。”
想來伯頓的粗放式管理方式還真是讓人不放心,帕克簡直沒法想象這種只管收益和成本而完全不在乎實際業務的模式是怎麼持續執行下去的。他決心糾正一下伯頓玩世不恭的作風,於是精心規劃好了行程,以便調查出可能在為蒙斯克和巴基斯坦軍隊生產興奮劑的設施。與此同時,他試圖聯絡約書亞·米切爾,因對方已經趕赴前線而未果。
帕克拜訪的第一站位於達卡南部的市郊,緊鄰著河流。河面上停泊著幾條大船,只要附近稍有風吹草動,這些船隻就很有可能載著貨物遠走高飛。即便河道被封鎖,這裡的人員和物資也可以被迅速疏散到吉大港或其他靠近海岸線的位置以便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