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俊得知這個訊息時,他還在和委員長探討各自對於人生的理解,而韓軍的通報突兀地打斷了他們的回憶。聽說李泰瀚向著進入了韓國領海的日軍船隻和導彈發射了核武器後,明海俊和委員長都感到不可思議。就連一直保持著對二人監視的韓軍士兵也驚訝得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轉而同周圍的衛兵討論到底該怎樣應對眼前的危局。
監獄中亂成一團,只有見慣了大場面的委員長和明海俊似乎只在剛聽到訊息時才驚訝了一陣。
“你肯定沒料到他能這麼做。”委員長搶先開口了,“看起來,他不僅不把我的性命放在心上,也不把同胞的性命放在眼裡。”
然而,委員長沒有等來明海俊的反駁。或許明海俊過於震驚以至於失去了反應能力,又或者是他自覺理虧而拒絕回答。在世界大戰中使用核武器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第三次和第四次世界大戰中使用的核武器對地球環境造成了嚴重的損害,即便是【日本的奇蹟】也不能完全地將這些惡劣影響清除。雖然技術的進步讓人們暫時擺脫了落入核冬天的命運,可日本的案例已經向世界證明這種恢復是漫長而痛苦的。誰要是再敢隨便使用核武器,這個集團就是全人類的敵人——這是大東合眾國的說法。
“我不明白。”明海俊費解地搖了搖頭,“他沒必要這麼做。”
“對他來說,很有必要,而且是把過去的道路延伸下去的唯一辦法。”
委員長頗有威嚴地擺了擺手,一旁的衛兵滿臉晦氣地去旁邊的架子上取來委員長平時最愛喝的酒。雖說委員長遭遇了手下將領的背叛並流落到韓國境內,在金京榮代理總統親切地同他見面並告訴軍隊儘量保證委員長的生活需求後,委員長又恢復了他在朝鮮時的生活作風,這讓韓軍士兵們無所適從。他們在過去的宣傳中所瞭解到的頭號敵人現在就在他們眼前談笑風生,而他們不僅不能傷害到這個【大敵】,反而還要保護他的性命並像對待貴客一樣為他服務。
苦著臉的衛兵來到架子前,一面把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切彙報給長官,一面按照委員長的要求繼續倒酒。
當年輕而認真負責的衛兵暫時遠離了委員長的視線時,明海俊的反擊也開始了。
“多麼諷刺,當初崔副委員長告訴你不能走老路子,你把拉去槍斃了;現在你自己也終於明白,舊道路是行不通的。”明海俊只是不住地冷笑,“喂,你早該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為了滿足那些腦袋生了鏽的老頭子的貪慾,你越是向著他們讓步,他們就越是貪得無厭。”
“我們都是總有一天會死去的普通人,誰也不是先知。十年前,我並不清楚未來會怎樣。”委員長試圖為自己辯解,並儘量地讓明海俊明白當前的主要問題所在,“不真正地經歷一些挫折,連我也不知道該怎樣更好地治理國家。”
他只能期盼明海俊沒有將個人的恩怨完全置於首要地位,只要明海俊還保持著一定程度的理智,委員長就有信心說服明海俊暫時合作。明海俊在流亡前是個軍官,現在依舊是軍官,但他在軍隊中並不怎麼受到強硬派的歡迎,因為他的養父崔書龍大將做文官的日子多過在軍隊的表現。從立場上而言,明海俊所代表的一切——從他已死的養父那裡繼承而來——都和李泰瀚截然相反。
甚至,他的真正態度和委員長是相同的。阻隔在二人之間的是過往的仇恨而不是現今的理念分歧。
“明海俊,我們去研究核武器,去為軍隊投入那麼多經費,是為了讓敵人看到我們的實力而不敢輕舉妄動,這樣我們才能騰出手來改善平民的生活、兌現我爺爺和父親的承諾。”見明海俊無動於衷,委員長苦口婆心地勸說他回心轉意,這既是為了免於讓自己成為核爆炸中的灰燼,也是為了從李泰瀚手中奪回控制權,“……不是為了真的發動戰爭。看看李泰瀚都幹了些什麼,他只有繼續開動戰爭機器並把更多的資源投入軍隊之中才能保持著他對軍隊的控制,那麼我們和我們過去所譴責的那些反面案例又有什麼區別?”
委員長接過衛兵遞過來的酒杯,只用溫酒潤溼了嘴唇,他的眼睛仍然鎖定在明海俊那裡。
“……我倒是希望你真的死了,這樣我就可以一心一意地打著為被害的領袖報仇的旗號去戰鬥,而不是顧慮那些和我立場不同的將軍們隨時把我拋棄掉。”明海俊發出了比哭聲還難聽的笑聲,“但是,你又要怎麼補償我?崔副委員長沒有犯什麼罪,他只是在不恰當的時候反對你,而你就此稱呼我們全家為叛徒。趙善仕,就為了你那可憐的自尊和不怎麼光榮的血統,你毀掉了我們的人生,還要求我們把你當神一樣供奉著。”
“以後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向你保證。”委員長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旁邊的衛兵驚恐萬狀地目睹著委員長左手握著的酒杯在幾秒鐘之內爬滿了裂紋,“……我向你保證,明海俊。崔書龍曾經主張的一切正是我現在主張的,但我過去沒有能力反抗那些從裡到外控制著一切的將軍們,而你的養父又不知變通。為了改變這種狀況,我們應該攜手合作,就像樸光東那樣。”
“我對告密的人沒有什麼好感。”
“你從誰那裡得知了告密者的身份?是李泰瀚對你說的嗎?然而,當年直接提供證據的告密者不是樸光東。”出乎意料的是,委員長說出了外界永遠無從得知的秘密,“恰恰相反,是李泰瀚為罪證填補了最後一塊拼圖。”
這突如其來的宣告讓明海俊的心理防線立即崩潰了,時刻監視著他的電子腦活動狀況的韓軍技術人員驚喜地向著長官報告了這一訊息。在委員長反覆強調自己根本沒必要胡說八道後,明海俊的態度以令人驚訝的速度軟化了,他不僅願意配合韓軍的措施,更願意主動幫助韓軍制造一些假證據。
“這樣也算給過去的事情做個總結。”明海俊說這句話時,他的雙眼從未從委員長身上挪開,“過去的委員長被明海俊殺死在這裡,就是這麼一回事。我期待著你履行自己的誓言。”
為了儘可能地控制情報,韓軍封鎖了和明海俊有關的所有訊息,連當時正在執勤的衛兵都被鎖在監獄中並被切斷了和網路的聯絡。明海俊的倒戈無疑有助於韓軍更好地欺騙李泰瀚(也許還包括並不瞭解實際情況的大東合眾國),這是因為明海俊和他的特殊作戰部隊本質上是一群各自為戰的流亡者,而明海俊並未向李泰瀚暴露他已經被俘的事實。倘若明海俊成功地獲取了李泰瀚的信任並讓大東合眾國產生了對半島完全失控的憂慮,那麼李泰瀚從權力的巔峰跌落也只不過需要花費幾個小時的時間。
對於那些仍然奮戰在前線計程車兵們來說,這幾個小時或許是一生中最漫長的時光。
按照任在永提供的路線,麥克尼爾駕駛著越野車沿著一條還算完好的公路向北方進發,一路上繞過了幾處較為危險的朝軍防區,所幸沒有引來朝軍的追擊。但是,等他們終於接近了戰爭爆發前的實際分界線時,不斷地刺痛著麥克尼爾的直覺讓他終於不得不把嚴峻的事實展現在同伴們的眼前。
“後面有無人機。”米拉提醒道。
“瞭解。”麥克尼爾估算了一下雙方之間的距離,以及他們的裝備能在這種不對稱的戰鬥中起到什麼作用,“伯頓,再多爭取一點時間,我們把車子開到開城被轟炸的遺址附近。”
“你是打算潛入廢墟中以保證訊號定位的準確性?”
“就是這個意思。”
空中時不時地響徹著刺耳的尖嘯聲,朝軍的無人機鎖定了目標並開始了捕獵。不料,目標忽然左右晃動了幾下,這使得無人機發射出的導彈莫名其妙地開始了原地轉圈——直到一頭撞在路面上。
“這可難辦哪。”伯頓絮絮叨叨地從車子上找出了出發前攜帶的對空導彈發射器,“不過,我是不會讓你失望的。儘管去當英雄,其他的工作交給我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