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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馮暄好整以暇的姿態,談殿覺得他的眼神帶著幾分輕蔑,心中頓時火氣上湧。
只是不待談殿繼續口出狂言,馮暄便是嗤笑一聲,“你覺得他不敢?寧氏父子三人可是屍骨未寒”。
簡單一句話,瞬間將談殿心中怒火撲滅。
他談氏再如何勢大,他談殿再如何了得,終究比不過欽州寧氏吧,寧長真、寧洄藻、寧璩,他們三人可是全部死於高衝之手,他談殿與之相比,不過是無官無爵的山中野僚罷了,堂堂經略使,背景深厚,他有何不敢。
咬人的狗絕不會狂吠,同理,其實談殿最後歇斯底里的口出狂言也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只能暴露他內心的驚恐。
談殿若是真有把握拼個你死我活,那應該忙碌著調兵遣將,而不是在這裡怒罵不休,之所以會有如此表現,也是足以證明談殿並沒有那個底氣,更沒有那個實力。
談殿踉蹌後退幾步,跌坐在案桌上,失魂落魄。
馮暄明白,他已經徹底擊潰談殿的心理防線,準確來說,也不是馮暄擊潰,而是高衝,乃至於高衝代表的大唐朝廷,以勢不可擋的威勢,壓的談殿不敢反抗。
簡單來說,談殿聽聞寧道明敗亡後,便迅速撤軍,以至於退回深山,從一定程度上已經表明談殿不敢和朝廷對抗,可見談殿並非是狂妄自大之徒,也正如馮盎等人對他的評價:謹慎奸滑。
“談兄,事已至此,唯有下山歸附這一條路了”,馮暄沉聲嘆道:“你需明白,現在經略使大軍還未到盤蛇嶺,現在遣使歸附便是主動歸附,等官軍來到山門下,你再決定請降,那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只是談殿依舊沉默不語。
馮暄皺著眉頭,他很是不解,現在局勢如此明朗,也不知談殿到底為何猶豫不決。
忽然,馮暄心裡一震,瞪大眼睛問道:“你該不會真有自立之心吧?”
談殿聞言冷笑一聲,很是譏諷的瞥一眼馮暄,“你當我真是無知莽夫”。
“那你先前在各垌溪揚言……”,馮暄滿是錯愕。
“那不過是籠絡各方俚僚罷了”,談殿緊握著拳頭,一字一句的說道:“你三家皆有漢家官爵在身,有城有地,有兵有糧,我只有這莽莽大山,沒有各垌溪俚僚擁護,我談殿什麼都沒有了”。
“既你沒有自立野心,何不以這百里大山、數萬俚僚來歸附?如此一來,豈能沒有高官厚祿?”馮暄繼續追問,他感覺他已經問到談殿的關鍵之處。
果不其然,聽得這話,談殿拍案而起,“高官厚祿如何?還不是聽你馮氏驅使?”
“原來如此”,馮暄恍然大悟。
高州都督府下轄八州,便包含羅州,若是談殿歸附,按照常理來講,應該授予談殿羅州刺史之職,如此一來,談殿便隸屬於馮盎麾下。
談殿可是向來對馮盎不服,始終認為馮盎那偌大名氣蓋過他談殿,只是因為家世而已,對此,馮暄可謂是相當瞭解,只是沒想到,談殿如此執拗,竟是因為馮盎。
馮暄眉頭緊蹙,一時間也是陷入僵局,羅州隸屬於高州都督府,這是朝廷的區劃,決計不可能因此改動。
從另一方面來說,高州都督府畢竟姓馮,即便馮暄出走多年,不服三弟馮盎繼任大酋之位,但他從來也是以馮氏嫡系為榮。
若是羅州歸附,談氏再次隸屬於馮氏,這對於馮氏而言,無疑是增長名望的好事。
尤其是近幾個月來,陳龍樹那廝攀附經略使,搖身一變成為瀧州都督,瀧州刺史府成為瀧州都督府,陳氏大有復興崛起之勢,各垌溪俚僚紛紛歸附,也在一定程度上動搖著馮氏在俚僚之中的根基。
明面上沒有提及,但實際上冼馮兩家的人已經暗地裡提防起來,嶺南就這麼大,俚僚部落就那麼多,一家崛起,相對而言,另一家勢必要削弱。
比如欽州寧氏,寧長真這個大酋一死,更有寧道明、寧道越、寧洄藻、寧璩等寧氏中堅嫡系的死亡,寧氏迅速衰弱,與此同時,越州莫氏、白州龐氏等先前依附於寧氏的豪酋趁機崛起,這已經是大勢所趨。
馮暄既想談殿下山歸附朝廷,也不想家族失去對羅州的掌控,可謂是左右為難。
談殿雖是沒有學識,但他向來狡黠,見狀也是獰笑一聲,“你明白了?現在你就下山,跟二郎的援軍一同前往石城,你告訴那經略使,下山歸附可以,但我談氏,絕對不再附庸你馮氏”。
“你、非要如此?”馮暄一時間有些惱怒。
談殿一愣,繼而朗聲大笑,鄙夷的看著馮暄,“馮二,你既不服馮三掌權,那我現在堅持脫離馮三,你不應該更加滿意才是?”
馮暄氣急,馮氏畢竟是皇家後裔,其底蘊非談氏可比,當即只是冷冷丟下一句,“你考慮清楚,莫忘寧氏前車之鑑”,然後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