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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力雖是山中僚人,沒有學識,甚至大字不識一個,但他可以做到大酋長,也是懂得察言觀色,頗有些頭腦。
見高衝陷入沉思,他也不催促,只是對著案桌上的酒菜大快朵頤。
等高衝目光看向楊厚,楊厚瞬間正色肅然。
“他怎在北流?”高衝直接問道,這個他就是指羅力。
楊厚聞言只是泛起苦笑,看了看羅力還沒開口,羅力便是隨意用衣袖擦擦嘴,直說道:“是我自己來的,這嶺南的大官,我也只認識楊刺史”。
高衝一陣無語,在瞭解清楚經過後,心裡對於楊厚也是表示同情。
這真是人如其名,楊厚實在是一個厚道人。
陳龍樹對雲開大山裡的俚僚進行編戶入籍之後,便意圖進一步創造政績,開始少量徵收賦稅,哪怕是徵收一丟丟,那也是政績,朝廷也將欣慰許多。
只是沒想到這羅竇僚人對於繳稅反抗如此激烈。
羅力更是直接找到楊厚,臉皮一死,強行住進刺史府,乾脆賴上楊厚了。
完全是混不吝的行徑,我是僚人,我沒有文化,我沒有布帛繳稅,楊刺史你看著辦吧。
對此楊厚也是無可奈何,陳龍樹在這瀧州附近可以說是隻手遮天,有名望,有權勢,他一個統轄兩縣的下州刺史,可不敢開罪陳龍樹。
但是面對不要麵皮的羅力,楊厚同樣不敢開罪,萬一惹惱僚人,他們山中的僚兵直接打進銅州,那可就鬧大了,只得任由羅力賴在北流城。
高衝看一眼無可奈何的楊厚,再看一眼粗中有細的羅力,這性格迥異的二人槓在北流,也真是有意思。
“羅酋長”,高衝咳嗽一聲,看向羅力,“首先你這個事情,楊使君也是無能為力,你就不要為難他了”。
“為難?”羅力眼睛瞪圓,“我可沒有為難楊刺史,他可是好官,也是好人”。
高衝繼續無語,羅力這是吃定楊厚性格厚道,不敢動武,若是換做其他強勢一些的主官,比如他高衝,甚至是寧純,你敢如此挾兵自重,已經有脅迫的意味,直接給你打成叛黨,然後上報朝廷,發兵征討。
只是楊厚一心維穩,致力於和平發展,對僚人一直採取安撫手段。
羅竇僚人可以簡單理解成雲開大山北部的僚人聯盟,由數十個僚人部族組成,其中最大的兩個部落,一個是羅垌,一個是竇溪。
顧名思義,一個生活在垌裡,一個生活在溪邊,這也是現在僚人常見的生活之所,漢人以村寨聚居,僚人則以垌溪聚居。
羅力便是羅垌的倒老,也就是酋長,他也是羅竇僚人數十部落共推的大酋長,簡單來說,便是部落聯盟的大酋長。
去年暴雨,山中爆發山洪,竇溪僚民受災嚴重,便是楊厚主動開倉賑濟。
這一舉動贏得羅竇僚人的敬重,然後遇到陳龍樹徵收賦稅後,羅力這廝知道楊厚是好官,也是實誠人,竟直接來到北流,請求楊厚相助。
只是這個請求方式讓楊厚非常為難,兩邊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所以在聽聞經略使已到達城外的訊息時,楊厚頓時欣喜萬分,費心費力的贈送金銀美人,以討好高衝麾下屬官,更是煞費苦心,安排這一場飲宴。
所以說先前楊厚行為怪異,有事隱瞞,也是確有其事,不過他並無惡意,這也是高衝為何答應衛隊進駐城北大營的原因,不然依高衝謹慎的性子,絕不可能同意。
楊厚聽得羅力的話,也是慨嘆道:“先前有所隱瞞,萬望經略勿怪,只是下官肺腑之言,還望經略明察”。
“楊使君但講無妨”,高衝端起酒杯,舉杯示意便一飲而盡。
楊厚立即斟滿酒杯,連飲三杯,而後深深地感嘆道:“嶺南,難啊,相信經略也是看得到,此地地形複雜,不利於耕種,且文教不興,不瞞經略,下官有意興建州學,但這一州二縣之地,竟找不出一位像樣的州學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