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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繞過雲開大山,抵達銅州,高衝第一次切身體會到嶺南的蠻荒,先前所到之處,基本上算是嶺南的繁華之地,比如高州、欽州等,當然,這個繁華也只是相對而言,比不得中原州縣。
這一次經行雲開大山,基本上沒有成型的官道,各種野獸出沒,煙瘴遍佈,連衛隊的甲士都損失數十名,有死於野象腳下,有死於林中毒瘴。
歷經艱險終於抵達銅州的治所北流縣,高衝發現這個銅州的位置相當不錯,貫通嶺南的東西,東有廣州,西有欽州,地理位置險要,南有云開大山,北有大容山,北流縣正在中間,地勢低緩,利於耕種。
且境內各種地形兼備,山地、丘陵、平原均有,遍佈良田,更有多條河流,灌溉便利,圭江有南向北流,因而得名,在這嶺南之地有這般條件,真可謂是得天獨厚了。
當聽到北邊那座大山名叫容山時,高衝就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李世民穩固政權後,覺得天下州縣命名雜亂,便頒令各州縣,以當地的名山大川命名,銅州境內最大的山便是容山,因此改銅州為容州。
容州,那可是赫赫有名,開元年間,升為都督府,移治普寧縣,開元二十一年,置容州官內經略使,統轄嶺南十四州,再後來,容州更是稱為“粵桂通衢”,因地處交通要道,發展十分迅猛。
現在的銅州還十分貧瘠,武德四年,嶺南全境歸附後,李淵析前隋永平郡的普寧縣、合浦郡的北流縣,置銅州,下轄僅有二縣,對比廣州、欽州等地,真是一窮二白。
當高衝來到北流縣外,銅州刺史楊厚恭謹的出城相迎。
“銅州刺史楊厚見過高經略”。
楊厚的態度十分謙卑,他早已經收到朝廷邸報,眼前這位可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
“楊使君有禮了”,高衝翻身下馬,叉手還禮,朗聲笑道:“自進入銅州以來,我看銅州百姓安居樂業,此乃楊使君之功啊”。
這倒並非是高衝故意虛言,這銅州因為獨特的地理位置,沒有戰亂,沒有外部侵擾,百姓耕種規矩,還真的勉強算得上安居樂業。
楊厚聞言欣喜萬分,忙是謙遜道:“全賴聖君治世,海晏河清,下官可不敢居功”。
“經略使一路辛苦,還請入城稍歇”,楊厚側身延請道。
“楊使君客氣”,高衝點頭笑道:“同行”。
當即一同入城,高衝打量著北流城,心底也是頗為滿意,他是接到陳龍樹書信,臨時改道銅州,直到城外三十里才遣人通稟,所以這楊厚沒有時間來準備表面工作。
眼下看來,這北流城雖不是十分繁華,但是街道齊整,百姓井然有序,這楊厚也算人才了。
“不錯”,高衝也不遮掩,毫不吝嗇誇誇贊之意,“僅觀北流風貌,便知楊使君心裡裝著人民啊”。
這話有些突兀,人民……倒也容易理解,楊厚也是頗有感慨,由衷的嘆道:“下官自到任之日,誠惶誠恐,唯恐辜負皇恩”。
“銅州漢僚雜居,地狹人少,楊使君做到這般地步,已實屬不易”,高衝點頭寬慰道。
楊厚聽到這話心裡那叫一個感動,這年頭的中樞官員,誰跟你講究這些。
年終考評的時候,見你沒有賦稅,沒有過人的政績,運氣好的話給你評中,運氣不好的就直接評為下等,數年不得升遷。
在接下來的交談中,高衝竟是發現這楊厚竟是出自弘農楊氏,其先祖乃是東漢名士楊震。
不過到現在已經算是弘農楊氏的分支,東漢楊震擔任荊州刺史時,在荊楚瀟湘一帶生活多年,楊厚便是其中一支後人。
高衝聽到楊震的名字就明白,這就是後來赫赫有名的楊氏四知堂,從弘農楊氏獨立出來發展壯大的郡望。
當年楊震擔任荊州刺史時,有人在深夜向他行賄,楊震不收,那人說道:“反正也沒人知道”,楊震義正辭嚴:“天知神知,子知我知,何謂無知?”
楊震清廉之名,流芳百世,後人便以四知堂作為郡望後世更是誕生出一位傑出的國家領導人,極其興旺。
“原來是關西夫子的後人,失敬失敬”,高衝拱手錶示敬意。
楊震學究天人,博覽經籍,世人稱之為關西孔子,也稱關西夫子,可見其名望之高。
楊厚忙是謙遜擺手,“不過偏支出身,唯恐辱及先人,經略言重了”。
來到驛館,楊厚看著高衝身後的衛隊,有些為難的說道:“驛館狹小,僅是一座二進宅院,恐難以安頓經絡府衛隊,不置可否安置在城北大營之中?”
高衝眼底一凝,直言道:“自是可以,但憑楊使君安排,藉助一夜,明早我便啟程了”。
楊厚聞言應諾,繼續說道:“晚間在刺史府略備薄酒,好為經略洗塵,萬望經略賞光”。
高衝也不好拒絕,等楊厚走後,高衝等人舒舒服服的洗浴一番。
裴行儉一邊整理行囊,一邊頗有興致說道:“這位楊使君倒是忠厚君子,與我等一路行來所見的州官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