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後,她還淺淺福身作禮。
耶律肅不免多瞧了她一眼,她來了北方後,性子愈發無拘無束,對手底下的人也是愈發護短了。
想來是在這邊過得不錯。
比起在京城那方天地之中,外頭更適合她。
從前,他只認為,像她這般的女子,空有美貌,只適合被人精細的圈養起來,用錦衣玉食堆砌著供養。
耶律肅眉間生出一分柔色,“走罷。”
今日風大雪大,即便馬車外的簾子是厚厚的棉簾,簾子垂下的兩角都壓住了,可縫隙裡仍有呼呼的寒風混著雪花一齊往馬車裡灌。
凍的人直打哆嗦。
夏寧揣緊了些懷裡的手爐,問一旁的魏娣道:“來砸館子的那群人你都認識麼?”
魏娣想也未想,果斷搖了頭,“那些都是當地的地痞子,整日裡遊手好閒,東討一口吃的,西訛幾文錢,臭名遠揚,大家見著他們都恨不得繞著走。死去的那孩子實在可憐,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頭,他那爹孃根本不管他,有時來醫館裡,我便偷偷給他拿些吃的……”
說到這兒,魏娣語氣頓了頓,手指頭糾結著:“我知道這樣不對……可看著那孩子就想起從前在魏家村時的日子,那時實在難捱。”
魏娣不說,夏寧也想到了。
正因曾經吃過苦受過難,她如今有了些許本事,自然也想盡自己的能力,照顧那些可憐的孩子。
夏寧亦是。
她並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不妨事,換成是我也會這般做。你繼續說。”
“一來二去,那孩子與我熟了,他只有餓的受不住了才會偷偷來討要些吃的,那日我出門不在醫院裡,師傅又出診去了,他估摸是偷偷溜進去誤食了毒草,等到師傅回來時已經晚了……”
夏寧剛想再問,被一旁的人搶了先:“那你們醫館和他們有過什麼矛盾?”
魏娣連連搖頭:“不曾有過什麼矛盾。我師傅雖嘴巴厲害些,但醫者仁心,與那些地痞不曾有過什麼接觸,”她頓了頓,似是想起什麼事來。
一旁的人還要追問,夏寧清了清嗓子打斷他:“話說——”視線偏移,落在坐對面的顧兆年身上,只見他穿著臃腫厚實的襖子,雙手插在袖籠中,背脊微岣嶁著,“顧先生您跟著一同來做什麼?這……”
她欲言又止,笑了笑。
顧兆年品出這份笑裡暗藏的意思,嘶了一聲,直起身板,問道:“夏夫人你這是幾個意思,啊?”
經過這大半年的磨合,兩人關係不似師徒,更似友人。
夏寧敬佩顧兆年的本事,但對他也少了幾分疏離的客氣。
顧兆年骨子裡更是沒什麼尊卑之分,與夏寧相處的也是頗為舒適。
兩人時常鬥嘴,也常常因各種瑣事吵上一架——這些變化,都是從夏寧霸氣護短之後。
夏寧雙眸純真的搖了搖頭,“沒什麼意思,顧先生多慮了。”
顧兆年盯了她兩眼,心底不爽,“說,我肯定不生氣。”
夏寧挑眉,“當真?”
顧兆年哼了聲。
她眉眼彎彎,嘴角還帶著清淺的笑意:“我的意思是,您一個文弱書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咱們這回去茶州免不了會有衝突爭鬥,卻還要分出心思來護著先生,實在有些託人後腿。”
說完後,她還無辜的翹唇笑了笑。
對面的顧兆年氣的臉色鐵青,臉頰鼓起。
卻——
無言以對!
“我!閒得慌!站遠點!看熱鬧!絕不給你們添麻煩!成不?!”
夏寧笑的愈發無辜,“好呀。”
一來一去,一個笑臉吟吟,一個黑臉怒氣,氣氛卻毫無劍拔弩張之感。
顧兆年暗示自己,他吃人嘴短,且他還是一男子,與一個女子計較些什麼,大方些!
——畢竟,這是位身手極其厲害的女子。
顧兆年摩挲著下顎,冷不防問了句:“對了,當初修路時,傅崇不是用他的名號在茶州知州那兒刷過臉麼?怎麼當地衙門裡會不認識你們的醫館?這會兒謝大夫都被抓了,衙門裡的人還裝死呢?這當真不知道醫館是這位夏夫人手下的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