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音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有爹孃、有姐妹,還有一個人一直抱著自己,可她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
終於一束光照進來,她能看清了……
“懷安……表兄?”
江懷安蹲在床邊,滿是痛惜地握住她的手:“若音表妹,你怎麼這麼傻?那馮平算什麼東西,六畜不如,你何苦因他自尋短見?”
楚若音怔住,垂了眼:“表兄教訓得是……”
才說幾個字,嗓子便一陣火辣辣的疼。
抬手撫去,纏了厚厚的白紗布,應是受了刀傷所累。
江懷安起身去倒水,動作有些遲緩,可水杯還是遞到她手中:“張院判說你需要靜養,少說些話,多喝點水吧。”
楚若音接過抿了兩口:“表兄,你的身體也沒好,還是別為若音操勞……”
江懷安連忙擺手:“我沒事,幾十鞭子而已,早好全了,不信你看,打兩拳都沒關係——嘶!!”
拳頭一落他瞬間疼得皺眉,楚若音忙要起身,又見他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是我下手重了些,真不礙事!”
楚若音噗嗤一聲笑出來,江懷安鬆口氣:“會笑就好,會笑就意味著沒事了。”
明明那樣溫潤穩重的一個人,在她面前卻這般小心,楚若音心頭一酸,忍不住道:“懷安表兄,謝謝你。”
碧荷端著湯藥進來,笑盈盈道:“姑娘是該好好謝謝表公子,您昏迷了兩天兩夜,表公子就在您床前守了兩天兩夜,任誰來也不肯換……”
楚若音一震,移開眼:“大舅父不是不讓表兄過來嗎?怎麼突然又答應了?”
說起這個江懷安也有些詫異:“我也不知,原本父親今日要帶我回揚州,但不知怎麼就解了我的禁足,還說我若願與你來往也不阻止。明明先前跪在他門前求了三天三夜也沒鬆口,難不成是姑父出了面?”
“爹爹?”楚若音微怔。
江懷安扭頭道:“碧荷,你先出去,我有事想單獨同你家姑娘說。”
碧荷掩嘴一笑扭頭跑了。
但見江懷安神色鄭重,在床邊跪了下來:“若音表妹,我原想來日方長,可以慢慢開啟你的心門,可看著你命懸一線才知道,我等不下去了——”
他握住她的手,楚若音想掙脫,卻被緊緊攥住。
“僅此一次,你聽我說完,若你不願我即刻便走,今生絕不再來打擾!”
楚若音想起他為她挨的鞭子,心態一軟低下頭。
江懷安大喜,一字一字道:“若音表妹,你我少時相逢,我慕你才情、憐你身世,更喜你性子韌如磐石,此生只想與你一人共度白首。江懷安在此立誓,若得你為妻,你便是江家唯一的主母,你要遊歷山川我陪你,你要寫詩作畫我為你研磨,只求,你能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
楚若音聞言蹙眉:“你……你怎知我想遊歷山川?”
江懷安揚起唇,笑意暖融:“我不止知道你想遊歷山川,還知你喜愛算學,盼著有朝一日能成為名揚天下的女賬房,記得嗎,你十歲那年,還自己親手做了一個小算盤。”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算盤。
年歲已久,可那算盤被養護的極好,顆顆珠子還在發光。
楚若音瞪大眼睛:“這、這是我送給清溪姐姐的……”
江懷安嘴角笑意愈發擴大:“不是清溪姐姐,是清溪表兄。不瞞表妹,‘清溪客’是我的化名,這些年書信與你往來的,也是我。”
楚若音徹底呆住了。
她兒時回揚州外祖家那年,結識了一個筆友。
自此書信不斷,無所不談,她一直以為信紙那端是個溫和端莊的女子,如同長姐。
誰知竟是懷安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