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先生總說，我長得很像我的母親。只是，在我五歲時，我母親就去世了。”
劉子醉緩緩開口，聲音有如薄如蟬翼的煙，似乎馬上就要消散在風中一般。
“在我的記憶中，我便很少看見我母親笑。她的臉上，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愁緒，雖然她那麼年青，又是宮裡最受寵的娘娘，可她從來不曾開心過。她無心飲食，也不在乎穿著，父皇給她那麼多的賞賜，她通通都不在乎。”
“我只知道她總是望著我發呆，又常在夜裡抱著我痛哭，我不懂得母親為什麼難過，也不懂得我為什麼每天都要喝那麼多又黑又苦的藥，有一天我鬧著不肯喝，把藥全潑了，母親一生氣，就打了我一巴掌。”
“我哭著說，憑什麼要我每天喝藥，為什麼皇兄就從來不喝藥？母親紅著眼睛，一下子坐到椅上，捂著臉哭，哭了很久很久，都把我嚇壞了，我趕快安慰她說，我以後再不鬧了，一定乖乖的喝藥，不讓母親生氣。”
“公子。”惜芸的淚水有些忍不住，開始慢慢的往下落，她死死咬著唇，靜靜凝望著劉子醉，聽他述說自己的往事。
劉子醉笑了笑，神情如湖水般的清淡，唇角的那抹微笑，卻已透出滿腔無奈的淒涼。
“……我母親像片樹葉般的枯萎下去，一天比一天瘦弱，我剛過了五歲的生辰，她便去世了。而就在那年，我也終於從鐵先生的嘴裡，知道了我母親憂鬱成疾的原因。”
“……小芸，御醫說我受毒素侵蝕太重，活不過二十歲，如今我多活了三年，大概是上蒼眷顧，而今日，大限終於要來了。”
“不會的，不會的，”惜芸含著眼淚，像是在與他爭執一般，連連搖頭，“是你經常想著這件事，所以才疑神疑鬼的，公子，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夜色如碧池的水，那麼的涼，在這盛夏的夜晚，怎麼會有這麼涼的風？
惜芸臉色蒼白，冷得快要顫抖起來了，卻仍固執地望著劉子醉，“你是我的師父，你怎麼能這麼快就死？你說過，要親眼看著我成為女俠，看著我名震天下，光耀師門呢！”
劉子醉虛弱一笑，俊秀的臉，似是比秋霜還要慘白，說話的聲音裡，已帶著沉重的喘息和破碎的呼吸。
“那這事就難辦了……我的小徒弟資質太差了，要等到她成為女俠時，我大概早就成了個糟老頭子，頭髮鬍子全白了，牙齒都掉光了……醜得完全不能見人。”
惜芸的眼淚蔓延過臉頰，流進嘴裡，苦澀難忍，她努力綻開一朵笑容，哽咽著道：“怎麼會？我這麼用功，用不了一年，我就能成為江湖上有名的俠女了。”
劉子醉笑著搖頭，“真可惜，一年……我也等不了了。”
他喘著氣，突然握住了惜芸的手掌，握得極其用力，完全不像是一個垂死的人。
他原本有一雙很好看的手，修長勻稱，而今，他消瘦得厲害，指骨嶙峋，竟將惜芸的指尖硌得有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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