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藍那天問他,“你這麼堅持要離婚,究竟是為雨薇著想呢,還是想透過離婚發洩你自己心裡的不滿?”
這問題讓他思考了很久,彷彿參禪,需要很多沙盤來推演,然而到現在他也不能說自己弄明白了。一種人一種脾氣,即便給他機會重來一遍,他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忍得了。但對雨薇的愧意卻是真實可觸的——口口聲聲說過很多次愛她,最終還是做了逃兵,把她撂下不管了。
他喝光飲料,看了眼手錶,已是五點五十,便跳下木堆往驛站走。
老錢和他交班去吃晚飯,臨走塞給夏磊一團衣物,“這你昨天落倉庫的吧?”
夏磊把衣服展開,是一件鹹菜色的防紫外線外套,倉庫空調開得低,他休息時會穿上擋擋風。
“是我的,謝了啊!”
防曬服是去年雨薇送他的生日禮物,據說外面有一層防紫外線的塗層,雨薇特地叮囑他,不可以用力洗,塗層洗掉就沒效果了。
盡管夏磊不讓母親勞動,但母親還是喜歡幹點什麼,她堅持人得多動,動了才能長命百歲。有天夏磊找不到這件外套,去問母親,母親說給他洗了,在外面晾著呢!
“磊子你這衣服多久沒洗了?洗起來滑膩膩的,我搓了好久才洗幹淨,一盆子水都灰了。是親媽才給你這麼賣力地洗哦!”
夏磊失笑,看來那個什麼塗層是徹底完蛋了。他沒跟母親說,免得老人家心疼。很多東西就是這樣被善意扼殺掉的。
幹到十二點,夏磊拍拍手準備下班。走出驛站就看見夏平站在門外,表情還跟吃晚飯那時候一樣古怪,確切地說是侷促。
夏磊走上去問:“這麼晚了,你在家睡覺跑這兒來幹什麼?”
“我睡不著,想找哥說說話……家裡不太方便。”
夏磊讓他上了自己那輛電動三輪車,他慢慢開著,聽坐後面的夏平說話。
“哥,我們對不起你,我沒想到大嫂會為這個事兒跟你離婚……是我們不對,哥你回東江吧,跟大嫂說,以後我們不鬧了,媽我們會好好照顧,你跟大嫂認個錯,看能不能,能不能你倆再……”
夏磊沒等他講完,打斷他道:“別說了,太晚了。”
夏平滿腔期待就在夏磊這句淡淡的回應中破碎了,他腰勁兒一洩,整個人癱軟在椅背上,就好像小時候闖禍時的心情,卻比那時更難受,那時只要挺過大人的一頓責罵就好了,而現在,即便他願意挨罵願意悔過,結果都回不去了。
深夜的路安靜昏黃,晚風從面板上掠過,已有了一絲秋涼。隔了片刻,夏磊聽到後座傳來低低的嗚咽聲,像風卷過路面發出的一點刮擦聲,時斷時續。
彭靖鋒在辦公室看潘明提交的培訓專案方案,越看越來氣,抓起座機聽筒就撥了潘明的號。
“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對,就現在!”
唐誼曾要求彭靖鋒把四個業務組整合成兩組,一組做銷售,一組做實施。夏磊走後,彭靖鋒心有怨氣,一直拖著沒做,唐誼也沒像催他裁掉夏磊那樣窮追猛打,只在某次見面時隨口問了一下進展,彭靖鋒發了幾句牢騷,唐誼就說:“你要覺得改了不如現在好,那就先不改吧!”
於是彭靖鋒把小丁提拔起來替代夏磊,繼續維持四個組的模式,每組各自找專案並實施到結束。
潘明很快過來,“彭總,找我有事?”
“進來說。”
潘明走進去落座,眼神有些閃爍。
彭靖鋒說:“我在看你的方案。”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