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除卻努力又一無所有。
她有時候會忍不住做起無聊的白日夢,幻想自己假如能有陳騫的腦子,翩翩的家庭,該能飛得有多高。
雖說她一直都很討厭“夢”這個字,這個字意味著虛假和沒有意義,意味著永遠也不會變成真實。
她想要的是能抓在手裡的,摸得到的東西,比如,錢。
錢有無數種用途,最主要的是,她知道只有錢能夠很溫柔地縫合起她經常碎裂一地的自尊心。
小的時候,因為姆媽的病,也因為住在家徒四壁的農村自建房裡,她從來不敢帶同學回家,怕人輕視,怕被看不起。
“怕被看不起”這五個字從小就一直銘刻在她的心上。
因為沒有像樣的衣服,她到春遊也還是穿著校服,初中班上有個男生很惡劣,他的父母都在銀行工作,家裡很富裕,他看見她穿校服,總是明知顧問,眨眨眼,故意裝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樣子問她,“你怎麼春遊也穿校服?”
她向來只是笑笑,無言以對。
高中上學路上,她又碰到他,看到他穿著一身工業技校的校服開著電動車遠去,心裡有一種很邪惡的快感,彷彿自己成了他質變成為殘次品的見證者。
後來她才知道她那個時候的想法幼稚到可笑。
上個月,在她為了要去哪裡實習的事情焦頭爛額的時候,一次去銀行,無意中又碰到這個男同學,他現在已經在銀行上班,穿襯衫打領帶,人模狗樣地坐在辦公室裡,看到她點頭微笑,很客氣地打招呼。
她聽說過,像他這樣透過關系進銀行的人,每年只要拉滿一定數額的存款,位置就穩,至於是靠父母還是靠親戚,那就各憑本事了。
她又想起了鄒宇傑,不分寒暑苦讀,到最後自殺收場。
想到他,也就等於想到她自己。
鄒宇傑還要更慘,小學五年級突然奮進成功的那一次,一定曾使他誤以為自己身上擁有改變人生的天賦和潛力。
然而到最後發現不過是錯覺。
鄒宇傑死之後,她總覺得他的影子附著在自己身上,特別是感覺沒有出路的時候。
能力跟不上野心,所以是困獸。
她想,那個時候他肯定想到了,像他們這樣的人,一開始就輸在起跑線上,註定就是沒有出路,耗完所有的精力智商上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等到畢了業進入社會,照舊還是要在底層掙紮地活,他早就認清了這一點,所以提前把這條路封死,作為他最後的抗爭。
這一天不知道怎麼了,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鬱悒情緒壓在她胸口無法排遣。
她登上 qq,看到一個頭像亮著,她點開,在對話方塊裡噼裡啪啦打字,像這幾年習慣的那樣,毫無顧忌地對他傾倒一堆負能量。
那頭過了一會兒發來一句話:這就是社會規則。
心兌:我知道。但是就是不甘心。
那頭回個笑臉:所以你活得不開心。
心兌:那你活得開心嗎?
對方沉默兩秒種,發了個張嘴大笑的表情過來說:開心啊。為什麼要不開心。
心兌:你明天有空嗎?出來見個面吧。
隔天照舊是陰天,十一月份的大街,人來人往,好像一切都是灰色調。
遠遠的看到他走過來,身上穿的也是件灰外套。
陳騫初中就不屬於長得好的型別,過了八年多,從男孩長成了男人,依舊是不好看。
走路方式都還一個樣子,手插衣袋裡,肩膀有點晃。
他們在網上聊起來,是在高二暑假裡,那會兒她家裡剛買電腦裝了網線,周怡婷拉她進了個初中同學的 qq 群,其中有陳騫。
那個群到後來就是個死群,根本沒人說話。
陳騫自己來加她,她剛剛申請 qq 號沒多久,有些功能還不熟練,就順便問他,慢慢的有時間就會聊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