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據顯現的輪廓,跡部的直覺促使著他開口:
“它很像你。”
女孩這才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聲音淡漠平靜,又或許透露著失落:“它不是我。”
兩雙眼睛注視著雕刻而出的造物,女孩又緩緩說道:“它或許會替代我。”
跡部聽不懂她指向模糊的話,一時開門見山問到:“我要救一個人,請你告訴我怎麼做。”
“救人?可這裡除了我再無其他人。”
她的眼眸平靜,世界寂靜得只能聽見水池泉水的流動聲,周遭蝴蝶振翅的聲響。感官被無限放大,跡部看著女孩淡漠得空無一物的眼睛,就像在遇到他之前的安吾那樣。
跡部又一次的嘗試,以失敗而歸。這座山頂花園無法離開——他每次無論以怎樣的方式走出,翻牆、出門、都會再次回到花園裡。
“你可否送我走。”他站在花廊的綠蔭下,對著認真造物的女孩說。
“我不能。”
“為什麼?我著急救人——”
女孩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他,跡部這才發現,她似乎長大了一些,墨黑的頭發更長了。
“去剪一些花來,作為陪伴的報酬,我帶你去看看花室。”
跡部又隨手摘了一捧白色紅棕相間的花束,十分匆忙地跟上女孩,隨她一同進入“花室”。
所謂花室,是視野裡一座猛然出現的教堂,似乎在一片純白之後,驟然出現的建築,跡部卻覺得,身後的花園才是女孩意識的産物,只有這座教堂真實。
女孩纖細的手推開那沉重的木門,繁複的圖案似乎在蠶食她纖細的手腕,女孩並未注意到,轉頭示意他跟上。
教堂花室中間是一座巨大的……神的雕塑,遮擋著投注下的日光。
“如你所見,我被困在這裡。代行神諭。”
“神曰,我乃傾聽悼念的白偶,為信徒指明方向。”
白偶帶著他走向花室內的一側,整個悼念間充斥著淡淡的木香,只有幾縷昏暗的光透進來,世界幹淨得不見一絲浮塵。
女孩抬手示意他安靜,跡部只見女孩披上黑白相間的衣袍,遮蓋住眉眼,光著腳踩在木板上,衣袍寬大且長,遮蓋住她整個身軀,動起來簡直是個移動的黑色身影。
門簾遮擋住他和女孩,跡部靠近木門,只有淺淡的光線照射進來,前來懺悔和悼念的信徒,跪在腳下。
“神主啊,我有罪,不顧家人反對嫁給我的愛人,我的愛人也有罪,他經商富足財源茂盛,霸佔資源……我們知曉自己身負罪孽,願日夜懺悔,捐贈財産,只求,神主賜我們一個孩子……”
女人的聲音低啞地傳來,跡部都能感受到這話語裡無限的慾望,無邊的索求。
“神主會注視。”
緊接著又有幾位信徒前來懺悔,他們披著白色披風而來,又悄然離去,聲音或高或低,或激昂或抑制,跡部靠在門邊難敵驟降的睡意,靠著木牆而安睡。
不知過了多久,低啞噪亂的禱告聲停止,代行者也未出一字,姿態伏地的信徒趴在地上,以親吻代行者的腳背而終止。
黑影重新出現在門後的這個空間裡,女孩摘下兜帽,視線被跡部的樣子吸引住,她半蹲在他身前,身體下意識地抬起手指,“去觸碰他”——這個想法佔據高地,“去感受信徒裡懺悔的愛”。
少年睡顏平靜,睫毛投下陰影,眼下那一點墨,把整張面容襯得溫柔幾分。
月色該如他這般銀亮。
跡部醒來的時候,朦朧中看到望向他的那張臉。
“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