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八章歸主
安吾沉睡在那晚的煙花祭,跡部把人送回來的時候,老夫人就在門口等著,面容無悲無喜,似乎早已料到。
“玲子讓小裡的生命擁有了燃料,現在燃料告盡,小景,很抱歉她要先跟你告別了。”
跡部沒有聽明白,明明眼前的安吾懷抱還有餘溫,不久前還為他摘取清晨的花束,眼下怎要消散?
“什麼?老夫人,莫裡究竟是怎麼回事?您是說她……”
“是,如果你想知道為什麼,就帶著紅繩去那座教堂吧。”外祖母抬手指向教堂的方向,“或許,或許還有機會。”
老夫人雙手放在他肩上,沉甸甸的,他也終於看懂那悲憫而無可奈何的神情。
跡部又看了看安吾的房間,她在潔白溫暖的被褥裡,猶如躺在花園裡安睡。一張花紋繁瑣的毯子壓在她身上,其上的圖案猶如吸血瘋長的花,覆蓋在她空癟殘破的軀殼上,一點點地吞噬。他隱約覺得這毯子該是教堂的東西。
巨大的恐懼在心間蔓延,跡部似乎明白了老夫人的話,如果他後退離開這裡,眼前的女孩他就再也見不到了。
“請務必告知我。老夫人。”
透過這雙堅定的眼睛,老夫人低聲呢喃著,“你果真像你祖父,只可惜我家老伴看不到了,他還在的話肯定會極其欣賞你,就像會支援越兒打網球一樣。”
老夫人的目光還是如早上那般,越過窗戶望向那座教堂。
“你們還能擁有未來……如果還想再見小裡,那就乘著扁舟,於睡夢中踏入那片聖地,去觸控真實。”
跡部走至白天去教堂的路口,只剩無邊蔓延的海水,潮漲潮落,海浪泛著白沫。白日裡被鮮花簇擁的聖潔之地,變成了被海水包圍的孤島。
架著一葉孤舟的船伕出現,跡部走上去還未開口,船伕就指了指他手腕上的紅繩,說道:“我已等候多時,上船。”
他這時才明白,給這條紅繩的那個神職人員,從一開始就預料到會有這麼回事。
“你知道要怎樣做嗎?是誰派你在這裡等我的?”
“航行盡頭有你要的答案。”
船伕沒說多餘的話,抬手示意讓他坐好,劃動小舟。
行駛沒多遠,海面上起了海霧,能見度很低,可那座孤島似乎變得更加遙遠,只剩劃動海水的聲音。
跡部面前的世界是一片白霧,他往前走了很遠很遠,才看到一片花田,幹燥溫熱的花香撲面而來,就像他曾經做過的那個美夢,沿著那條鋪滿鮮花的小路往前走,直覺告訴他,這次他會看到道路的盡頭是什麼。
是一座建在山坡上的花園,圍欄和建築幹淨得近乎純白,開滿了顏色絢爛的花,綠色的花牆遍佈,跡部信步踏上碎石鋪就的小道,走到花園的門口。
他的視線出現一雙墨色的眼睛,接著是墨色的頭發,發尾垂至手腕處,一襲純白簡約的長裙。
少女抬眸看向他的時候,萬物寂靜,“啪”的一聲,飛鳥撞在玻璃鳥籠上,留下一道道濕潤陰濕的水痕。
“你是……”
跡部這時才被歸還思考的能力,他意識到面前被純白與墨黑撕扯著的少女,極像年幼的安吾莫裡。
“你是我的玩伴,進來。”
他依言照做,絲毫沒有懷疑或者拒絕,意識就這麼驅使他行動。
她會喜歡什麼花?
鬱金香。
跡部還記得那個被滂沱大雨打斷的比賽,濕冷衣物和擔憂不已的心情,猶如陰雲籠罩,而他的世界都被那束璀璨照亮。燦若陽光又幹燥溫熱的花束,會讓他想起安吾。
他把花束帶到女孩面前,可沒看到意料中的反應,女孩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轉身回到花園中心的花廊。
她催動著手上的工具來雕刻物體,這似乎是她的娛樂,女孩面目柔和地注視著造物。跡部站在一旁觀看,未遭到拒絕,女孩默許了他的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