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莊殊絕的注意力漸漸從紅梅的動作,轉移到他臉上。
這是她第一次認真打量他,她先前一直以為他眉峰上的截斷是為了耍酷特意剃的,這會才發現那其實是道縱貫眉毛的陳年舊疤,尾端懸在眼眶骨的位置,再往下點就是眼球,縫針留下的痕跡清晰可見。
不難想見當年事發之時的兇險。
整個洗頭流程下來,衛生方面挑不出毛病。莊殊絕勉強同意給這家理發店一次機會,沈錫舟走開以後,她在尚有餘溫的椅子上躺了下來。
另一頭,沈錫舟坐到鏡前,拿出一本不知道哪裡變出來的書開始看。學徒調好了染發膏,開始著手給他的頭發上色。
他避了一下,透過鏡子對話紅梅:“老闆,你這徒弟技術行嗎?”
紅梅說:“肯定行啊。”
沈錫舟明顯不太信:“能不能你給我染?”
店裡就兩個人手,紅梅給他染的話,莊殊絕的頭就得交給徒弟來燙。
“你小子。”茍主任聽不下去了,“就真沒有一點紳士風度?”
“你這樣,以後可找不到女朋友。”紅梅打趣。
“他啊,木頭一個。”茍主任說著埋汰的話,話裡話外卻掩飾不住的自豪和放心,“你別看他帥,還有他那鐵哥們,倆小子的長相,我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可擔心死了,生怕他們壞了校內風氣,誰知道他們兩個別說早戀了,連跟女孩兒交流都成問題,根本一竅不通。”
紅梅笑著搖頭,反駁茍主任的天真:“人家學生心裡想什麼,難道還會告訴你啊。”
茍主任可是有確切依據的:“他剛進學校那會,我在他腳邊撿到一張紙條,那個內容,哎呦……那我肯定要幹涉嘛,把人拎到辦公室沒問兩句,他倒先發火了,後來查清楚了,確實不是他,我給他道歉,他還不接受,我就納悶了,懷疑他早戀而已,不是就不是嘛,至於這麼委屈嗎。”
他說著說著也有點委屈:“我好歹也是他老師吧,每次見面跟他說盡好話,哄了兩個月才哄好,談戀愛那會追我老婆都沒那麼低聲下氣過……”
紅梅和學徒齊齊發出爆笑。
至於莊殊絕,簡直要謝謝沈錫舟了。
謝謝他在被錯認成典型時沒當場發飆、讓她當眾下不來臺。
洗過頭,紅梅開始著手給莊殊絕拉頭發。
三個大人有說有笑地聊著天,莊殊絕半出神地看著鏡子,身邊的沈錫舟依然在看書,偶爾慢條斯理翻上一頁。
她沒想到他拿的居然是數學高考真題集。
這麼認真,考幾分啊?她刻薄地腹誹。
沈錫舟的完工時間遠早於她,紅梅的徒弟給他洗完頭出來,他不耐煩等吹幹,胡亂擦了幾下就示意徒弟停手:“沒吃飽,我出去吃點。”
茍主任:“我陪你去。”
莊殊絕都懶得提醒他剛才是誰放話要守著兩個學生才放心的,現在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算怎麼回事?
沈錫舟不想茍主任陪。
茍主任瞪他:“你以為我沒聽見別人讓你幫忙買手機?”
沈錫舟太無語了:“你怎麼還偷聽別人講話啊?”
莊殊絕眼風都沒往旁邊掃一下,突然來了句:“雙標。”
茍主任還以為她說的自己,連忙好聲好氣地哄:“殊絕,你飽了嗎?老師給你買點吃的。”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莊殊絕還沒放下對茍主任的成見,自然不想承他的情。
沈錫舟對她的指控心知肚明的同時置若罔聞,沒事人似的,她一搖頭,他扭頭就走,頂著頭亂糟糟濕漉漉的短發,出門的時候很自然地偏了下腦袋,個子高的人長久以來形成的肌肉記憶。
他們走後,紅梅理發店裡冷清下來。
莊殊絕光明正大玩起了手機。
又有丁襄的未讀訊息,他問她頭發還要多久。
他一如既往的噓寒問暖,好像什麼齟齬都不曾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