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父母
丹砂沒問到良辰吉日,無功而返,先去處理事務,緩和低落的心情,裝成沒事的樣子回到寢宮,他還不知道朱嬴懷揣錦囊妙計等著自己。
溫存之後,她把玩他的手,一點點褪下藍寶石戒指,戴在自己的左手上,和右手的紅寶石相映成趣,預備擺下龍門陣。
丹砂邊披上袍子,邊囑咐:“今晚隨便你玩兒,明早一定還我。”
朱嬴暗喜他上鈎,摩挲指環,歪著頭,眼珠子滴溜溜轉,狡黠地說:“喲,我們那兒古時候打了一對寶劍,一把是雌劍,叫做莫邪,另一把是雄劍,叫做幹將。嘖嘖,我是沒想到,這戒指也像劍一樣,分一公一母。”
他笑說:“這幹將莫邪應該是一家人吧?總不能兩不相幹,好端端造出一對雌雄的劍來。”
她看他上鈎卻不咬鈎,不順著她的話頭引到戒指上去,反而回到寶劍上,倒像是勾引她先鬆口,有點忿忿,明明他先下套,又抵死不認,犟嘴胡扯:“他們當然是一家人,是哥哥和妹妹。”
丹砂看她急眼又裝沒事的做作表情,甚是好笑,忍住笑:“就是兄妹,也沒有長久在一起的道理,除非出家,一個比丘,一個比丘尼,都虔心佛法。”
朱嬴真要被他急死了,她說什麼,他都好像聽進去了認真回答,但都不是她想聽的。她想難怪野利說要套口供,男人果然天生賊頭賊腦!她銬住他的手臂,佯裝玩笑:“你不懂,那好辦,和我回家,看看他們是不是好哥哥好妹妹。”
丹砂看到這女孩子一面眼巴巴在意自己,一面絞盡腦汁笨拙逼他表白心意,臉都漲紅了不自知,心裡很高興,但還想捉弄她一下,故作不解地說:“我和你討論道理,犯了什麼罪,突然要抓我?”
朱嬴看出他假痴不癲,奈何滑不留手,悲從中來,我連個男人都說不過,這點小事擺不平,將來何以為國為民縱橫捭闔?她眼圈兒一紅,淚珠兒撲簌簌掉下來,丟開手,發氣罵道:“不要臉!佔我便宜,流氓!”
他素來把她看作眼珠子一樣寶貝,見她翻臉,剎那間將玩笑心思拋諸腦後,好不懊悔,連忙替她擦眼淚,安慰道:“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是我不該。”他哪裡想到眼前的小女子心裡裝的不是兒女私情,而是能不能擔得起大漢帝國榮辱大業。
她看到他服軟,想的不是對方割地求和,可以坐地起價,而是認定他故意讓自己,委實愧對列祖列宗,推開他,哭嚎道:“我真沒用!”趴在被子上扭來扭去地哭。
丹砂真沒轍,她要是打罵他,他認了也就算了,小姑娘又不是真心恨他,嫩鬆鬆的小手,敲敲打打和松骨一般的力度,她罵都罵了,他也讓步了,到頭來她哭得比誰都大聲。找誰說理去。這委屈來得莫名其妙,哭得倒是真心實意。
她罵的是她自己,丹砂斷斷不能附和,否認她也不信,只好不停拍背撫摩,生怕她哭岔了氣。真是白日裡哄了小的,晚上還要陪個大的,夜以繼日,焚膏繼晷養孩子。他擔心她哭壞了心肝脾肺腎,容她滾上幾回,稍微收斂,便拉到懷裡柔聲細語安撫。
丹砂曉得不能再刺激她,揀她愛聽的話說才是正經,說:“那天送你戒指,本想同你說了,中間又有事,你知我知,我也不提了,便耽擱下來。”
朱嬴聽見他言辭款款,頓時想到自己和迦陵偷跑出去,弄得人仰馬翻,登時內疚心虛,哭聲小了,抽抽噎噎。若是元英聽到,必然跳腳罵他耍美人計,倒打一耙,一碼歸一碼,奸詐狡猾。奈何朱嬴吃軟不吃硬,最愛吃甜,最吃花前月下,甜言蜜語這一套。
他握住她戴戒指的手,眼看兩下拿住了人,暗中放下懸著的心,繼續不動聲色溫言籠絡:“我的心意,第一次見面,養病的時候,就同你明明白白表了,你忘了?我再說一次罷。”
朱嬴害臊,本想擰他的腿肉,又不覺放鬆了力氣,虛虛地撓了撓,面上飛紅:“我又不老,哪會記不得?”
帝王以黃金為籠,收服愛情,才子以文采為網,誘捕愛情。愛情是最多變的獵物,它可以幻化為美人嫣然一笑,可以像兔子一樣敏捷溜走,可以像鳥兒一樣輕盈逃離,也可以像鬼神一樣恐怖。她聽說這樣的故事,有個華山女子跳到愛人的墳墓裡,活埋了自己。
她以上述故事為藍本,曾經幻想過自己傳奇的愛情經歷。這個念頭讓她變得遲鈍,雖然他們意外有了肌膚之親,但她並不十分在意,好多女人成親都不止一次,因為這個就嫁人也太草率。
和他在一起很舒服,舒服得好像沉浸在綿綿的春雨裡,溫暖潮濕、充滿綠意的感觸令人上癮。他好像不知不覺長進了她的肉裡。朱嬴很受用他的溫柔妥帖,待要表達,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句子,難不成要褒獎他“妖且嫻”,不妥不妥,說道:“我、我覺得你是好人,對我也很好。”
丹砂莞爾,逗她說:“沒準以後你會遇見更好的人,或者對你更好的人。”
她飛快看了他一眼,說:“不一樣,你——你有點像我爹,也像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