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楫舟。”他也叫他的字,“你要說什麼,說吧。”
沈琅眼下靠在榻上,長發披散、柔軟地垂落在榻上。
燕昭的視線有意無意地略過他的唇瓣與脖頸,他發覺這個人似乎是故意地、將衣襟扯鬆了些許,露出的那一小塊肌膚有著白玉一般的光澤與質地。
他只看了一眼,便挪開了視線。
“……我錯了。”
“你錯了?”燕昭問,“為什麼這麼說?”
“我讓玉堂不高興了。”
燕昭總算發現了他面上的燙紅,薄薄的眼皮也染將上了一層病態的薄紅。
“你病了。”他又說。
“這恐怕是急病了。”燕昭又問,“請太醫來看過麼?”
沈琅搖頭,默了半晌,又故意地盯著他的眼說道:“玉堂,你來摸摸我的臉,看燙不燙。”
燕昭卻只是伸出手去碰他的額,頓了頓,才道:“很燙。朕替你去叫太醫。”
沈琅搖搖頭,卻拉著他的手,一直貼到自己燙熱的臉上,燕昭只覺得心裡猛地一震,他已經不年輕了,這樣的心跳,也很久不曾有過了。
“玉堂……我心甘情願。”
“你想好了?”燕昭的聲音有些幹啞,“並不是只有今日,你要換他一條命,就要把你自己留在這裡。”
“即便如此,你也願意?”
“嗯。”
燕昭於是便俯身朝沈琅湊了過去,後者則閉上了眼,燕昭見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微蹙了一下眉,分明厭惡他的觸碰,卻要強迫自己不躲開,心裡又徒然冷下來半截。
他的確想吻他,但也知道一旦吻下去,沈琅對他最後的那幾絲孺慕之情,恐怕也要煙消雲散了。
算了,他想,又何必呢?
強留他在身邊,這個人恐怕既不會是他的解語花,也不會是他的帷幄珠、謀士棋,他也早過了非要什麼人不可的年紀。
燕昭不想要一個永世恨他,又或是鬱郁而終的沈楫舟。
那樣沒意義。
於是他停下了,只是用指腹輕輕推過他眼下那一塊面板,那是極年輕的一張臉,可他的眼尾卻已有了幾條細紋。
“他沒事,”燕昭說,“睡吧。”
“朕沒你想的那般昏庸。”
……
燕昭走後許久,沈琅仍然僵坐在那裡不動,直到小宮娥進來說:“沈學士,太醫到了。”
他這才猛地醒過神來。
什麼叫做“他沒事”?莫非這一切,不過是燕昭陪他們做的一場局麼?
第二日一早,沈琅便趕出了宮。
行刑的時辰乃是午時三刻,沈琅到時,監斬官、劊子手等人尚未到來。
這日倒是個大晴天,日頭很曬,金鳳兒過來的急,也不記得要帶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