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那嚴密的柵欄,沈琅身上的氣息還是朝他漫了過去,薛鷙忽然笑:“這幾日,我總以為自己鼻子壞了,今日你來了,才知原來還是好的。”
沈琅盯著他看了會兒,忽然說:“我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說罷,他便將放在腿上帶進來的那些禦寒衣物和幹糧從柵欄縫隙裡一點點塞了進去。
“他們給的東西,不到萬不得已……”沈琅低聲道,“不要碰。”
“我知道,”薛鷙說,“這些時日,我總先餵了那隻小耗子吃下,見它沒事,我才碰的。”
沈琅聽他說這牢房中有隻耗子,頓時皺了皺眉:“你用這手摸過它?”
薛鷙見他似要將那隻手抽回去,忙道:“沒。我和它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沈琅卻不大信他,他被關在這牢房裡這麼些日子,必然連那“鼠兄”的瓜子都已握熟了的。
他是很怕髒的人,更受不了那些專往髒地方鑽的耗子,但看見薛鷙那副捨不得的樣子,他也並沒有將手抽回去。
“那衣袋裡還放了些傷藥,你要記得抹。”
“那一點傷,早結痂了。”
沈琅道:“那也要抹,最好連疤也不要留。”
“若留了疤,你就嫌我了麼?”
“是啊。”
薛鷙故意使勁地捏了一下他的手:“不許。”
他話音剛落,方才就站在不遠處的兩名獄卒便走了過來,提醒沈琅時間已經到了。
薛鷙忙趁著他將手收回去之前,又很重地握了一握他的手。
出了這牢獄,沈琅立即便往豫王那裡去了。
他設計小皇帝這一件事,想必這會兒已經傳進了蒲太後的耳朵裡,他自知在蒲黨眼裡,自己不過是個無名無姓的小人物,況且一個跟著薛鷙一道來的“軍師”,去那牢裡看他一眼,也沒什麼不妥。
不好的是他用的手段不怎麼高明,倘或那蒲太後果真如傳聞中所言,是個極小心眼的人,說不準還真要追究起這一件小事來。
這幾日原本留守在金陵新都的蘇黨也追來了襄陽,幾個勢力各懷鬼胎,沈琅料想他們眼下正是一場狠鬥,蒲太後就要追究,不過是派人過來問一問話,或是找個莫須有的罪名,將自己也關起來。
倒還不至於要了他的命,畢竟如今洪錚驟然故去,他們若還想討回上京城,除了薛鷙,恐怕也沒旁人可用。
若是殺了他,那就是打定主意要同薛鷙翻臉了。
不過為了穩妥起見,沈琅還是去到了豫王那裡,打算暫避幾日風頭。
豫王見他來了,面上帶了幾分笑意:“聽說你這幾日總帶著金鳳兒四處去捕蛐蛐?你也並不是個好玩的人,怎麼這會兒倒忙起這個來了?”
沈琅知道瞞他不過,於是便意簡言賅地把今日的事對他說了。
“怪不得,”豫王又笑了,“我說今日怎麼肯到我這裡來,原來是做錯了事,來我這裡躲風頭的。”
沈琅也笑:“蒲黨要殺我,殿下難道不救楫舟麼?”
豫王哼了一聲道:“也只有做錯了事,你嘴裡才說這樣的好聽話。”
沈琅知他並沒有真的惱怒,於是上前道:“眼下除了殿下,恐怕沒有人能救我了。”
“你是為他薛鷙犯的事,怎麼眼下倒來求我?”
“殿下……”
“罷了。”豫王嘆了口氣,“我知你對本王從來都是‘有事鐘無豔,無事夏迎春’,諒你也是小孩子脾氣,我和你又較什麼勁?”
“住下吧,我讓他們去收拾一套廂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