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琅不卑不亢:“我不要金玉,若是將它弄丟了,殿下要責罰我的。”
小皇帝原想直接讓那些太監宮婢們上手去搶,可聽他說這蛐蛐乃是豫王的,於是便收斂起了那個念頭。
“那你想要什麼?”他問。
“實不相瞞,”沈琅看著他道,“前些日子讓陛下派人關起來的那位薛副將,乃是我的知己,我別無所求,只想去獄中探望他一眼。”
那小皇帝臉上露出一個有些輕蔑的笑意來:“朕還當你想要什麼寶貝呢,原來是要見他。可他都要死了,你還去看他做什麼呢?”
聽見他這樣說,沈琅的臉色也並沒有變,他哄孩子般放輕了聲調:“就是要死了,才更要去看他最後一眼呀,陛下這樣聰慧,該明白我的。”
小皇帝見他笑眼微彎,聲音又那樣好聽,起先為他不肯把蛐蛐給自己的那股惱意,已是消了大半。
“那也不成,”他還是說,“那女人不讓別人去看他。”
“陛下是皇帝呀,天上地下,只有您是最尊貴的人,怎麼連這一點小事,卻還做不得主呢?”
小皇帝登時又惱怒起來:“朕怎麼做不了主?我可不是怕她!”
“憑什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別說是他燕昭的東西,就是玉皇大帝的東西,讓朕看見了,那也是朕的。”
眼看激將法不成,沈琅幹脆將那陶甕舉過頭頂,作勢就要將這蛐蛐連著陶甕一起摔在地上。
“哎!你若膽敢砸死這蛐蛐,朕就叫人砍了你的腦袋!”
他是真的心疼了起來,那時候他們逃走得倉促,那些該死的宦官不曾記得替他帶上那些寶貝蛐蛐兒,如今早是過了景兒,他也很久也沒聽過蛐蛐叫了。
今日一聞,直搔得他心裡重又癢癢了起來。
只是他都這樣說了,那人卻也不見畏怯,仍是要毀了那不易得的蛐蛐兒。
默了片刻後,小皇帝終於妥協:“好,朕讓人帶你去找他,你快把那蛐蛐給朕。”
“我見了他,才能給你。”
那小皇帝只盯著他看,忽然說:“你不像蕙妃,你的心很壞。”
“罷了,”他有些無所謂地說道,“反正你見不見他,他都要死的。”
沈琅還是頭一次到這樣的地方來。
這襄陽牢獄中的每間牢房,只有一處一尺見方的小窗戶,外頭的光線自然透不進來,青天白日的,這裡頭卻還點著油燈。
薛鷙被關在最裡邊的那間牢房,並不和那些普通犯人關在一處,因日光進不來,這牢房中也顯得分外陰冷,還伴有一種淤積不散的臭味。
最裡邊的那間牢房,連那窗戶都被人封死了,藉著那走道裡的長明燈,沈琅才隱隱約約看見牆角的位置上有個人影輪廓。
不等他開口,那人便若有所感似的,忽地抬頭往向他來。
“……薛鷙。”
薛鷙猛地起身,過來時扯動了腳鐐,鐵鏈在地上拖行向前,發出了幾聲“嘩啦”聲響。
藉著走道裡那點燭光,薛鷙在他臉上、身上,來回地看了好幾眼,而後才問:“你怎麼來了?他們為難你沒有?”
沈琅搖了搖頭。
“你在這裡冷不冷?”
沈琅看了眼裡邊,地上只薄薄的一層幹草,連個鋪蓋也沒有。
“今年初雪都沒見著呢,再說我皮糙肉厚,你是知道的,”薛鷙笑道,“我又不怕冷。”
沈琅把手伸進柵欄,碰到了薛鷙的臉,分明是有些涼的,他小聲說:“你等一等……我會救你出去。”
薛鷙抓住了他的手,整個人幾乎貼在了那柵欄上:“別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