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雪盡不喜這樣的自己,卻又貪戀能在柳煙面前撒嬌賣痴的感覺,一時竟不知如何自處,話漸漸息了。
柳煙瞧出她的落寞,本想狠心走開找個宮婢來扶她回去,又無論如何忍不下心。
到底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有些事從教養雪盡的第一天便早已註定。
註定她無法對雪盡棄之不顧,無論何時,亦無論雪盡是否需要。
柳煙盡量平穩道:“與縣主之間的情分我從未忘卻過。”
雪盡眸子亮起:“果真?”
“自然是真的。”
見她歡喜,柳煙心下微松,拿出從前哄她的模樣。
“那完玉妝只是章三娘想要,我不好推拒,這妝原本就是你的。”
此時心情一好,池雪盡大方起來:“不外乎是為她作次畫而已。”
“你最是體貼的。”
柳煙思忖後慢慢道:“若是以後無事,也可多來往,你我之間原本不至於如此生分。”
是啊,即使有嚴氏從中作梗,她們的情誼不是這麼輕易就會被斬斷的。
要說為何後來就斷了聯系,一來是那次事情的影響,二來……不外乎是問心有愧。
她對雪盡的心思本就不純,如何再貼上去,或許離遠些慢慢淡化才是最好的結局。
可今日見了池雪盡,她才意識到,有些事並非她想的那樣簡單,幾旬的分別只是令她這份情意暫且蟄伏,再噴薄而出之日只有愈來愈烈。
若是不能也不捨得斬斷,便就近望著她,守著她罷。
“你既不喜出府,以後莫不如書信往來?”柳煙緩聲提議,“冬霜若是做了甚麼新奇點心,我也遣人給你送份。”
池雪盡聽得入神,道:“這樣,便足夠了嗎?”
“……”
柳煙不知她是何意:“你說什麼?”
池雪盡倏地湊近。
一張芙蓉面撞進柳煙眼底,胭脂唇脂的馥郁香氣也送至柳煙鼻尖,那雙清亮帶水的眼藏在絨絨的睫毛下,眼底情愫悄然遞了過來,無聲的,致命的,繾綣多情。
柳煙幾乎不敢看清裡頭是什麼,頗為倉皇地偏了偏頭,還要故作輕松:
“突然湊這樣近,嚇我一跳。”
“嚇到你了嗎?”
柳煙點過頭,方覺池雪盡的語調不太對。
她抬眸看去,卻因夜色朦朧,看不出什麼來,暗自疑心是否是她多想了。與雪盡有關的事,她似乎都容易多想。
池雪盡神情如常地笑道:
“方才只是想說,日後我便喊你柳姐姐,你不要喚我縣主,喚我雪盡,可好?”
在柳煙看不到的地方,她掩在大袖衫下的手死死擰著自己的臂腕。
池雪盡已許久不曾這樣對自己了。
在柳煙身邊的那四年,她沒有過。到了鎮國公府,她也沒有過。
唯獨此時,她一想到自己的情意或許嚇到了柳煙,那股濃稠如墨的對自身的厭棄之感壓也壓不下去,幾要將她吞沒。
“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