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心下也亂,信步走著,兩人越走越偏僻,兩側都是濃濃的蔭影,一個人都無。
“回去罷。”
她轉身要往回走,忽見池雪盡擋在身前。
“縣主?”
池雪盡低眉,開口聲若呢喃:
“你喚我縣主,我喚你柳娘子,當真是……恍如隔世。”
柳煙心下微顫,好似每次都是這樣,雪盡輕而易舉便能憑借話語在她心上融出個口子,她平日尚算得心應手的遮掩藏情,卻竭力也難以在雪盡面前維續。
她定了定神:“如今平輩相交,雖與從前不同,亦是……亦是好友。”
“好友。”
池雪盡念道,笑了笑,模樣還是乖順的,“我也可以喚你聲柳姐姐嗎?”
柳煙道:“怎的提起這個……”
“章三娘都能喊,我不能喊?”
池雪盡向前一步,朝她道:“你還給她畫完玉妝,那明明是我的東西,你卻給她畫了小魚……”
她語句翻來覆去,盈滿失落,再加上那執拗的神情,柳煙就著月色仔細分辨了下:
“你又醉了?”
池雪盡偏頭想了想:“一點點罷。”
她只喝了一口,恐在外不成樣子,就擱下了。
她清楚自己並沒有醉,可柳煙似是篤定她醉了,牽引她到附近亭子裡坐下,道:
“不要亂走動了,若是一個不穩撞到哪兒就不好了。”
池雪盡順從她坐下,仰頭望著她道:
“你不陪我嗎?”
柳煙一個心軟,等反應過來,人已經坐在了池雪盡身畔。
池雪盡的視線不曾從她身上離開過,柳煙起初故作不知,可實在無處躲藏,只好問她:
“在看什麼?”
池雪盡便笑,笑到柳煙的眸光微垂,不敢與她對視,才輕聲道:
“沒看什麼,在等你看我。”
“……”
柳煙無奈地抬起眼,美目流轉間從池雪盡眼底滑過,落到夭夭桃枝上。
“章三娘有句話沒說錯。”池雪盡低喃,“這妝是畫與你看的。”
話裡的意思讓人不敢深想。
柳煙面容凝滯住片刻,與她玩笑道:“你實該遣人告知我一聲,我好也畫個甚麼,也算成雙成對的。”
“成雙成對。”
池雪盡重複了下,喜歡這個說法,不覺輕笑起來。想到柳煙全無他意,只是玩笑,又斂起。
在柳煙身前,她近日來的修煉盡數化成了空,不再是鎮國公府日漸受人敬畏的遊清縣主,又成了柳煙面前的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