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予晚眸光瀲灩,旋身時裙邊如石榴花綻開:
“府上來了客人,總要我出面作陪罷,哪有主人不待客的理兒?”
謝桐這才笑道:
“你去。”
兩人之間的對話極為自然,與平日話家常無異,落在他人耳中卻如雷霆,帶起疊疊餘韻。
眾人壓下心頭驚駭——這裡是長公主府,章三娘卻自稱“主人”,而殿下也預設了,這只有一位主子的府邸,何時又多了位主子來?
從前眾人只當章三娘和謝桐之間是“消遣”,貴族間從不缺秘事,往常不是沒有這樣的,往往浪蕩個幾年後收心,就各自散了。
可從長公主府的生辰宴,再到這主人姿態,都在明晃晃告訴世人,長公主和章三娘都不這般想。
目睹這一切後,待長公主循著還未回轉的章三娘離座找去,有人暗自咋舌,悄聲在帕子後道:
“竟沒人來管管嗎?”
她的好友聲音更低:
“誰管?章家敢麼?宮裡頭……若不是殿下自請出宮,宮中哪輪得到……”
餘後半句大逆不道的話,消失在唇齒間,彼此意會。
就連他們想議論一言半句的,都得防著被人聽見呢。
無人敢管,無人能管,這可當真是無法無天,又恣意得令人豔羨啊!
不多時,宮中來了天使,帶來太妃和聖上的賀禮。連宮中都恭賀的事兒,更沒有他人置喙的理。
今日這場生日宴竟辦出了昭告天下的氣派來,恍若一場婚宴。
賓客紛至沓來,在日暮時分降臨前帶著滿心感慨散去。
待府上清淨,章予晚身上一鬆懈便覺肩頭腰身泛酸,真是許久沒經過這陣仗,鬧得累人極了。
黃鸝心疼她,道:“小姐今日要早些歇息才是。”
是啊,她今天可著實累著了,哪想到有這麼多禮要收,這麼多吉利話要聽,臉都笑僵。章予晚下意識點頭,點到半途硬生生停住,直把頭搖得步搖亂顫,美玉叮鈴相撞。
她怎的能休息?
盼了好久才盼到今日今時……章予晚雙頰微燙,往鳳梧院快步走去。
她知曉謝桐被人絆住了還未回來,於是十分貼心地準備為兩人的大事兒準備起來,邊臉紅邊將丫鬟們指使得團團轉,先是換了緋色帳子,又是燻了清梨香,便是擺件有丁點不妥當也要開府上庫房淘換用具。
末了不忘讓黃鸝擺席酒出來——她哪知道那日兩人怎的就滾到了床上,少不得把壯膽的酒再請出來。
謝桐回鳳梧院時天邊發暗,院內,丫鬟正在簷下掛燈,燈光盈盈溶在黃昏中,柔美婉約。
她知曉章予晚在房內,徑自進去尋她。
剛掀開門簾,便有個人影兒挾著滿身清甜梨香湊到身前,溫熱的手遮了遮她的眼,又很快偏到她鬢角,顯出面前嬌妍無比的章予晚來:
“姐姐,你回來得好晚。”
謝桐道:“總要送走客人。”
她敏銳察覺房內動了不少處:
“趁我不在,折騰了些甚麼?”
章予晚想反駁,一想她暗藏的心思,沒了底氣,反倒是臉更燙了。
她支吾著說不出什麼來,引得謝桐新奇地看了她好幾眼,直把章予晚看惱了,背過身去,卻又被謝桐繞到身前,牽著手笑道:
“臉這樣紅,飲酒了嗎?怎麼不等我一起?”
她說著瞥了眼桌上的琉璃酒壺,轉而湊到章予晚身前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