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竺曉凡難以置信地看著竺天，“你還敢賭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討債男人煽風點火，“怎麼不敢，你老子不僅敢賭，還敢欠錢不還，還敢逃，牛逼著呢。要不是我今晚帶人來賭他，他就跑了。你老子是有種的。”
竺曉凡只覺得怒火從心裡頭燒到天靈蓋，握緊了拳頭恨不得邦邦給竺天兩拳，但看到躲在門後的母親梁秀珠，也只能先暫時按耐住怒火，對討債男人說，“他的債，我來還，還完你就趕緊滾。”
那男人痛快答應，“好說，微信支付寶，你選哪個？”
竺曉凡選了其中一種支付方式，把竺天欠的錢全轉了過去。
“早這樣不就完事了嗎？”討債男人滿意道，“大過年的，誰都不想起沖突的是不是？都是為了生活，你需要錢，我們也需要錢，誰也別為難誰啊。”
竺曉凡不想聽他的長篇大論，冷冷道，“錢收到了，你們走吧。”
“得得得，兄弟們著就走了。”討債男人把手機塞回褲兜裡，跟自己的打手們做了個手勢，眾人一起走向破舊不堪的大門。
末了，他還不忘對竺天說一句，“老哥，你可是有個好兒子啊，下次還欠誰的錢，直接讓你兒子還了事。”
竺曉凡看著他們走遠，關上了大門，然後走到他那將身子縮起來，不敢跟他對視的父親面前，搖牙切齒地質問，“說，為什麼要賭？”
竺天的腦袋搖來擺去，眼神躲躲閃閃，像在思考著怎麼甩鍋才能減低自己的責任。
竺曉凡看著他這個樣子就來氣，拽住竺天的肩膀，怒道，“說，為什麼！”
“錢……”
竺天終於吐出了那個竺曉凡自己也很明白的理由。
竺曉凡氣得兩眼通紅，他比竺天高一個頭，氣勢上完全壓制著竺天，若他的憤怒是真火，此刻竺天早就被燒成灰了。
“為了錢，你就要去賭嗎？賭是能碰的嗎！咱們村因為賭而傾家蕩産，妻離子散的還少嗎！你想要錢，那你就去打工啊！”
“打工掙得少……”
“媽不是說你和別人承包了山頭要種藥材麼！”
等等！
電光火石間，竺曉凡突然明白了什麼，他的目光越過竺天，落在始終躲在門口，只露出半個身子的梁秀珠身上，大聲質問，“媽，你是不是騙我了！”
梁秀珠受驚一般身子一抖，“兒啊，媽也只是想幫幫你爸…….”
“有你這麼幫的嗎！”竺曉凡怒吼道，“幫他騙我的錢去賭，你這是幫嗎？你這是在害人！”
“別這麼跟你媽說話……”竺天畏畏縮縮地阻止道。
“你也有臉跟我說！”竺曉凡重新吼竺天，“要不是你去賭，我媽會幫著你騙我的錢！今天至於會被討債的人找上門！爸，我是真沒想到，我不在家的這些年，你竟然染上這種惡習了！你怎麼敢的啊！”
竺曉凡罵人的聲音非常大，在深夜裡突兀得驚人，離得最近的一家鄰居亮起了燈，顯然是聽到了動靜出來看熱鬧的。
“阿天，你們家大晚上的吵什麼呢？”鄰居抱怨道，“還讓不讓人睡了？”
竺天趕緊陪笑道，“不好意思啊，兒子回來了，爺倆有點激動。”
“有事兒進屋說啊，這老人孩子還要睡覺的。”
竺天連連答應，打著手勢讓竺曉凡趕緊進屋，眼神始終不管看他。
竺曉凡咬咬牙，提著行李箱進了屋。
進了屋，梁秀珠關上了門，小心翼翼地問竺曉凡，“兒，餓嗎？媽去給你做點吃的。”
“不餓，氣飽了。”竺曉凡冷漠地坐在年紀跟他一樣大的木椅上。
竺曉凡的老家，是他爺爺年輕時自建的磚瓦房，竺曉凡離開村子出門打工前，一家三代一直住在這裡。房子之前非常破舊，晴天時落灰，下雨時漏水，地上從沒有幹淨的時候。家裡的電器只有電燈和收音機。直到後來竺曉凡去北京工作，將自己多年積蓄寄回家，這破爛不堪的磚瓦房才被動筋動骨地修葺了一次，屋裡的泥地也鋪上了磚，家裡買了電視，父母也有了手機。
竺曉凡目前以及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能力將父母接到北京生活，但讓他們在老家過得好些的能力還是有的。
只是，現在，他在懷疑自己的付出。
“爸，媽，你老實告訴我，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些年我給你們的錢，有多少是用在了家裡，有多少用在了賭博？”
竺天和梁秀珠對視一眼，猶豫半天也沒說。
竺曉凡重重拍了拍桌子，“我今晚可是幫著還了近八萬塊錢的債，保住了我爸的手，我連知道自己的錢怎麼沒了的資格都沒有了麼！說啊！”
竺天坐著，抓著自己的膝蓋，吞吞吐吐地說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