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7章 問題
“左轉，左側斜方的屋簷掛著一盞黃色的燈籠。”
張茜照著指示走入一條巷子，她放慢了速度，在拖延時間。感覺真相已經觸手可及，但她依舊還沒有把它捏在手中。不在手中的真相都不能叫作真相，它至多隻是捱得很近的幻影，在幻影變為實物之前，還要消耗億萬個腦細胞。
腦子在飛快地旋轉著，尋找著最穩妥的方法。穩妥是指獲取那些藥的把握，而安全則偏向於如何脫身。穩妥需要安全，但單靠安全卻不一定能抵達穩妥。
她把穩妥放在了第一位，這麼久的等待，值得去冒一次險。雖無法預見上天設的下一步棋路，但卻知道，此刻若是就這麼離開，這纏繞了太久的結團，極有可能還要丟失另外一個十年。
我不是一個人，我不是一個人……沒什麼好怕的。
張茜在心裡不停地安慰自己。
黃燈籠，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張望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明明清楚看見便衣就跟在不遠處，再一回頭，就只剩下入夜的風叢身畔踱過，慢得懶散。
路燈在一瞬間熄滅，四周黑暗，針紮般的戰慄感隨之襲來，張茜抬腳要跑，身後的角落裡發出響聲的同時，她甚至還沒來得及邁開腳步，一隻鐵鉗般的手就已經摳住了她的脖頸，大而有力，幾乎第一時間把她變成動彈不得的殘廢。
那一刻，她算是設身處地體會到迅雷不及掩耳的意思——快到她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
呼吸節奏變亂，面板溫度正在升高，身體開始由鬆弛轉向緊張，內心深處總有一根弦繃著，就像牙縫裡剔不出的肉。那些陰影像毒蛇一樣從她的心裡鑽出來，絞纏在她的脖子上，簡直要把她活活勒死。
那疼痛感好似是背後出現了一個黑洞，而她的整個身體都將自脖頸處被慢慢吸進另一個時空。
張茜把手裡的手機狠狠砸出，砸在對方的額角，痛感讓對方鬆了一隻手。
張茜發現牆和天空之間有了分界線，分界線上開始浮現出隱約模糊的花紋。她眼中那個一無所有的黑夜被線條和陰影打碎，就知道自己短暫丟失的視力回來了。
那人卻又更快抓住她的手搶奪手機。
這是唯一能救命的工具，張茜不肯松。
那人突然腰腹一掙，兩腿一左一右別住她的膝窩和腳踝，斜著把她整個人重重絆倒在地，手機被卸。
張茜狠狠踹了他一腳，從疼痛程度來看，她應該是胡亂踹中了對方的致命部位，顧不上再去搶奪手機，爬起來就跑。
四周的小巷子宛如迷宮，張茜頭也不回，跑著跑著就成了死路，又只好繞去地下，她想起來地下有很多的店鋪，只要看到人就有機會求救，結果跑進去的那一瞬間，她愣住——巨大的地下停車場。
繞錯了方向……
身後已經有腳步聲傳來。
管不了那麼多，張茜尋找到一輛高大的越野車藏身，為了裝胖，她往衣服裡塞了海綿，這會兒只能都掏出來，和人一起塞進車底。
這是在瞬間定下，快速碰擦出來的主意，電閃雷鳴，幾乎沒有猶豫的過程。雖然每一個步驟都在掌控之中，但她的身體很是慌亂，面板在洶湧地流著冷汗。
車的下方像一處地洞和避難所，用力鑽進去，宛如一隻蟬。
把身子趴在地上，壓得很低，心跳和呼吸都是沆瀣一氣的合謀者。像是一個實習生，戰戰兢兢地行走在把理論搬到實踐的第一趟途程中。
巨量的灰塵。呼吸灰塵總讓人覺得是在把某種固體吸進身體裡，一塊抹布或是一個髒盤子。
那人來了——一串急促而反複的步伐音節，翻來覆去，嘶啞而黏滯。
張茜不敢再大口呼吸，用力捂住嘴，試圖捂住呼之欲出的驚恐和陰翳。
她想起母親對她說過的一句話——日子的口子會越開越大，最終掉下去覆水難收。
此刻，她就聽見世界嘎吱嘎吱崩裂的聲音，只剩表面上撐著鎮定。
咚。
越來越近。
咚。
近在身旁。
張茜看著那人的鞋，是一雙很大的運動鞋，又想起那人手上的味道，絲絲刺鼻，間含苦澀，那是消毒水的味道。
張茜的心隨著腳步的聲音痛苦地顫抖起來，一次次痙攣，一層層陰冷，一步步瑟縮，一點點叵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