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會。
即便周遙屈臂提膝防禦,也依舊被對方一腿掃倒。
周遙被掃後也不敢再輕視,出手也更猛烈。出拳快而有力,朝對方腹部擊去。那人一會兒嘔出一股氣,一會兒張開手指讓它們像耙子耙著頭皮,就像沖浪選手在輕盈的浪潮間跳躍,或者像縱火犯,將自己燒進去也在所不惜。
周遙沒躲,硬生生受著,隨之而來的是過肩摔。周遙反身倒地的一瞬間扣住那人的脈門,重重摁住,額頭砸向對方。
大概是舌尖的疼痛還沒讓那人緩過神來,他抵擋的反應比周遙想象的慢得多,甩開了周遙,步履踉蹌往後退,幾乎是又要落荒而逃的樣子。
感覺就像壘象棋塔一樣,開始是一枚、兩枚地逐漸積累著,到後來很驚險地幾乎全部堆起來的時候,某種無法抗拒的力量一下子碰翻了棋盤,結果所堆積的一切全都倒塌。
周遙轉動脖子,用額頭抵著地面,將身體微微撐起一點,又竭力收攏暴痛的胸口,讓上半身盡可能地離開地面,然後試圖曲起雙腿,好讓自己至少先跪坐起來:“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一隻狼會為另一隻的幸福而犧牲它自己?我從未聽人這麼說過。人生在世,還是及時為自己多多行善吧!”
在援助趕來之前,他要做的就是阻止那人逃跑,打架說話齊齊上陣。
那孫子不屑地冷笑,顯然絲毫沒有考量潛在擔憂的意思。他被很多人扳過腦袋,這些警察都以為自己擁有一雙神手,可以贏過老天爺。
他捏起拳頭提起腿,動作飛快,見不甩掉周遙就無路可逃,只好又奔上來拳肘交加。周遙抬起兩手護住腦袋,一條腿順勢別住了他,另一隻腳狂蹬他的膝蓋。
那人很快明白了周遙的意圖,去掰周遙鎖住他的腿。周遙騰出手揮了記擺拳,卻因為整個身體都彎著不好發力,這拳險些把自己的太陽xue揍扁。
在滿是灰燼和鮮血的巷子中,兩人又一拳、兩拳地開始了新的堆積。盡管彼此都知道最終的界限,但都沒有選擇避開,而是照原來的方法繼續新的堆積,並重複著相同的崩潰。
“快快快!”
“在那兒!”
第一撥兒增援的弟兄們及時趕到了。
周遙越發用力將人困住。
那人的血從耳根子逆流流了滿臉,像是被嵌在了地裡一樣,全身繃緊瑟縮,脖子上青筋暴起,那人的面孔愈發猙獰起來。他如困獸般發出了瘋狂的嗥叫,趁周遙未及收拳,一肘壓住他的脖子狠狠一手刀。
頸動脈猝然被攻擊令周遙滯停了片刻——只片刻的工夫,他就把周遙一腳蹬開。
周遙立即爬起來跟著趕過去。那人明顯對他有所忌憚,轉身就跑。周遙抬腿要追,卻見他一俯身從地上抄起樣東西——確切地說,是一個人,用力砸了過來。
是那個捂著胸口的老太太。
這要是被砸出個什麼問題,周遙得以死謝罪。
他強撐的理智也就到此為止,又玩兒命地往前推撞了一下,只能調轉方向,搶前一把接住老人,卻也實實在在迎上了那人踹出的一腿,向後倒在了身後接應的弟兄身上。
再起身,那小子已不知蹤跡,增援跟著追了過去,一行人都不知去向。
把老太太抱到一旁放下,湊得近了,這才看見那老太太的臉焦黑,原本戴著的一頂草帽也不知道飛哪兒去了,也沒有頭發,頭頂雪白。
黑白分明的地方,就正是那草帽扣下去被切得溜齊的腦蓋兒,上一半白,下一半黑,就好像菜園裡的黃瓜,曬著太陽的那半是綠的,揹著陰的那半是白的一樣,好像鐮了一膛窄窄的白邊似的,有那麼一膛白線。
好好的剃什麼光頭?
老太太呼哧呼哧喘不上氣,開始翻起了白眼。按住胸口,好像要緊緊揪住肋骨下面的那顆心髒,不讓它停止跳動。
周遙驚慌地跪下,眼角烏青,看上去比那堆爛貨預備隊好不到哪去:“大娘,你怎麼了?”
老太太說不上話,一個勁兒地在喉嚨裡拉風箱,眼皮上翻,全身發抖,像在發羊癲瘋。
周遙立即把四周的東西全都踢走,果斷打了120,之後向耳麥裡說道:“報告,有目標脫逃,方向東南,有群眾受傷,其他增援哪兒去啦?”
“三號制高點報告,有目標跳入了河裡。”
“二號制高點報告,發現目標,正在追。”
“河道二組報告,也發現目標潛入水裡……”
“把河道沿線所有登陸口和排汙口封住,讓他遊個痛快!”副隊長總算是回了話。
在這狀況百出的布控中,唯有這一句他說得最為自信,河道沿線早已做了嚴密佈控,哪怕那些人從電影電視裡學過萬年有效的水遁法,在這裡也完全行不通。
“河道三組報告,目標探頭換氣,又潛下去了。”
“河道四組報告,目標露頭,也潛下去了,這小子氣兒夠長的……正在追。”
相距又遠,鞭長不及馬腹,周遙再管不了那些,把老太太側躺,給她清理嘴中分泌物,同時手探上她的脈搏,確認老太太有脈搏,才開始蹲在一旁煎熬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