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她怎麼樣?”
“她說她的心口疼,要不要送去醫院?”那人看了看周圍,下巴翹起,左邊嘴角挑得老高,一雙眼皮卻倏地掛了下來,好像把世人都要從他的眼睛裡攆出去似的:“你的手沒事吧?這老人家不知道是不是心髒出了問題,再去找倆弟兄,得把人送出去。”
既然不可能找到安全的觀察點,那除非……
周圍吵,耳麥裡更吵。周遙朝副隊長喊了幾句,沒聽到任何回應。
“我在這兒看著,你去叫人。”周遙指了下六號通道的方向。
那兄弟點點頭,拍了周遙一下,起身要走。
羊毛出在羊身上,解困之法就在困難之中。
周遙站在他背後,拎起滑板追著攆了一句,冷聲冷氣:“辛苦了兄弟,胸針哪兒找的?挺像樣啊!”
——除非,他找到了一個安全的掩飾身份。
緊接著,周遙就把滑板掄了過去。這滑板被參與進一次相當殘酷的街頭鬥毆中,它雖然不是很精美,但具有足夠的殺傷力,舞得密不透風,發出陣陣嘯叫。
那人沒拔腿就跑,反倒一腳踹了回來。
周遙用滑板掀他踢過來的腿,再往上翻狠狠砸在他膝蓋上。這家夥生猛得很,哼都沒哼一聲,騰空而起轉了一圈,用另外一隻腳踹在周遙的胸口。
周遙吃痛,為了卸力不得不撒手撤了半步,兩人同時倒地。那人一個翻身跳起來,像只瘸腿的兔子一樣回頭往人叢裡躥。
再渾的罪犯都一樣,碰上警察,不得已比畫兩下,找著機會就只會使三十六計最後一招——後腦勺直接賤賣給警方。
這裡地域廣闊、人口稠密,隨便找個地縫一鑽,根本無跡可尋。不能打死他,張茜的下落還得指望這小子鬆口。
世界正在顛倒,當個好人只需要心地善良,當個壞人反倒需要有太多頭腦。
周遙沒敢朝他腦袋招呼,沖腿腳打了過去。
打折四肢看他還拿什麼跑!
那人背後長了眼睛一般,重心下沉、前傾,就勢一記高鞭腿撩在周遙的右肩窩處。那裡的傷口才結痂沒多久,遇到外力痛感有一種紮心的煎熬,滑板從周遙手裡脫手而去,但他同時也抄住了那人的左腿,一推一拽散了他的平衡。
上肩就是個背胯,像扔袋水泥一樣把他扔在了地上。
那人反應靈敏,也是個練家子,並不是為了打人而打人,他打得極有方向感,更像一個戰略者的包抄。落地之前迅速用另外一條腿鎖了周遙脖子,同時推著他往牆上猛撞一下,像要大卸八塊的力度,試圖把周遙變成巷子裡的浮雕。
兩人摟在了一起,看起來親熱得要命。
也許被車撞一下會更痛快一點兒。
周遙一口氣岔在那裡,整根脊椎好像成了幾截,難受得直想嘔吐。他喘著氣,發出痛苦的呻吟。
頭頂那青藍的黑色天空霎時間變得恍惚,由大而小地可以看見微亮的白圈,從宇宙的某一面遠道而來,以至眼前的一派房舍共享的一長條屋頂都好似輕微晃動了一下,像某種巨大的史前爬蟲類動物忽然蘇醒,聳動一下它發僵的脊椎,襯著翻浪的聲音,讓世上一切都變成了鬆弛易碎。
還被那人按在了地上,雙手也被他抓在手裡,周遙根本就是一點兒反抗的機會也沒有。
對方的那雙腿看著瘦弱,卻在對周遙的脖頸實行絞殺。周遙一面掙紮,一面要拖住他,臉色憋成熟透的螃蟹。他像時刻準備犧牲計程車兵,遠遠地注視著死亡線。
如果要和這怪物拼命,估計也不是沒有勝算,但是革命的火種還得儲存啊。
堅持住……剛才呼叫的增援應該馬上就到了!
在蕩然的光影中,他的臉即使帶著一股難馴的野性,可是也抵不過那股窒息的感覺,氧氣稀薄造就的暈眩已經讓他眼前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光暈,聲音中只剩下了自己粗劣的喘氣聲,帶著呼啦啦的迴音,聽著有點安魂曲的感覺。
周遙逐漸有點無法集中注意力。
走馬燈似的回憶起自己在不顧一切地想要當上警察的願望。
我為什麼要在這裡?
從未敢懈怠,始終追逐著那舉世矚目的格言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不是想要一展胸中抱負,不負平生所學對得起真相二字嗎?
心跳如擂,那裡有他曾發過的誓言,蓋過的章,別人可能成為阻擋,但真的不再做最後一搏嗎?
不、現在也還不能死……
那人的腿也開始發酸,力道變輕,周遙抿抿嘴唇,舔掉上面沾著的一點微鹹的汗味,反抓住機會,掌底擊腕,同時推他的下頜。下頜骨是頭部唯一活動的最脆弱骨骼,沒有脂肪和肌肉作為屏障,一旦受到外力打擊,就很容易導致顱內壓變化,暈眩不已。
那人牙齒敲在一起咬上了舌尖,鮮血直流,同時勾手防禦,抬腿中掃,扭胯的同時把腿像鞭子一樣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