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6章 救命
腳下無數馬賽克瓷磚被鑲嵌成巨大的螺旋紋樣，霓虹與暗褐交織，迴旋往複。據說只要繞著這裡跑得夠快，螺旋就會自己動起來。何恩婧當然沒心思這麼做，她的腳只會焦急地往返，彷彿在給一成不變的人生倒數讀秒。
天臺上的女人像一團食物，只招來了一幫興致勃勃的圍觀螞蟻群眾。
金屬光澤的玻璃外牆像一頭怪獸的鱗甲。到處都是人，來的，走的。從望遠鏡裡看過去，光溜溜的大樓沒什麼特別，這種高樓都怕出事，窗戶都設計成只能開道縫的操作，更別提延伸出什麼能夠攀爬的陽臺。
人只能分兩批先上去，一批人直接上天臺，另外再派幾個手腳靈敏的從臨近天臺的地方用繩索悄悄攀上天臺。
但是，要跳樓的女人站在天臺欄杆處，都不用低頭就能看見有沒有人正在往上攀，她只要一激動，所有前功盡棄。
這個女人是什麼身份？叫什麼名字？這也未明，那也未明，知道的可能還不如路過的一個路人多。何恩婧揉揉眉間的疙瘩。
負責此地周圍治安的民警很快聞訊而來，何恩婧快速做好部署和指揮，消防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抵達，她得和民警先把現場控制好，盡量延長時間。
張茜前幾天在鄒司禮的車裡放了一臺相機，鄒司禮拿出來，舉著炮筒一樣的鏡頭沖著天臺上的女人連拍。
汪猛皺眉：“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摻和念著你新聞的豐功偉績？”
鄒司禮才懶得理他，把照片上傳手機然後發給張茜，讓她短時間內找出這個女人的資料。張茜對這張臉簡直不要太熟，立即就把資訊發了過來——疫苗事件受害人的母親，溫蔓來。
這個東西，唯有這個東西算得上是通篇模糊混沌裡的一點點小確定，就像暴風雨的大海上一點突出於水面的礁石。
何恩婧看著，腦子裡思量著對策，問身旁的民警：“先上去兩個人，離她遠一點，試圖談話。有工具嗎？”
“得等消防帶來……”
“萬一她現在就要跳，消防來也只能收屍，去找升降繩，實在沒有就拿繩子，越長越好！”
她看向民警的目光堅毅又冷峻，一張臉本來就略顯英氣，眼下眉毛蹙起來時更增加了一些威嚴的距離感。民警立即照辦。
“做一件好事，或許不會讓人記得，可是做一件壞事，就會引發出無窮無盡的後續。”何恩婧冷聲冷氣：“鄒先生，tk製作假疫苗的事，你入股之前，真的不知道嗎？”
“現在糾結這些有什麼意義？”鄒司禮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努力找回自己的玩世不恭：“先把她救下來。”
“怎麼救？救下來之後呢？萬一她又想自殺呢？就算這次只是沖動性的嘗試，但下次就會做好周全的準備，排除周圍所有的幹擾。是你們害死了她十月懷胎的骨肉！是你們斬斷了她活下去的慾望！”
鄒司禮眼前升起一些金色的小星星，明明滅滅，從鼻子尖上升起。
這些暈眩的光芒似乎是有些知情，但又都是秘而不宣，升上來又落下去，顯然有些鬼祟。
汪猛這回倒是沒幫腔著訓斥鄒司禮，而是在一旁默默觀察著，最後提醒何恩婧道：“丫頭，先上去，天臺有兩端是z字型，可以從後面那端悄悄接近，我來在樓下喊話，轉移女人的視線和注意力。”
民警已經飛車從隊裡拿回了升降繩，搭電梯上樓在倒數第二層繫好繩，特意選在了人流量不多的那邊。何恩婧脫掉外套，戴好手套，扯了扯繩子。
經驗告訴她，很結實，沒有問題。
抓住繩，腳尖蹬牆幾下就飛了上去。
爬到一半時，何恩婧因為急速跳動的心髒而快速喘了一口氣，她的腳尖踩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反射出黑點。屋子裡燈火通明，看樣子像是酒店套房。
沙發是深色的，像是棕色或紅棕色的皮沙發，茶幾和桌子也是近似的顏色。不知是不是居住的時間太過長，有很多雜物，四處擺著各種零碎的小物件。
何恩婧突然看見了一張眼熟的臉——張元水。
他正站在櫃子前倒酒，身子折射成一個奇怪的角度。
沙發上還坐著另外一個男人，是鄭懷謙。
季舒聞說得沒錯，他果然來找鄭懷謙了。人皆有可怕的秘密，有那麼一瞬間，何恩婧以為自己看到了自己筆挺警服下面白森森的骨構和磷火。
等張元水往窗外看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坐實了這種猜想，因為那雙眼睛裡翻騰著的絕對不是友善。
張元水看見她吊在半空中先是一驚，後是一愣，以為何恩婧跟蹤自己並識破了計劃，他把袖口裡的藥原封不動往袖子裡塞。
大概是她耽擱得太久，耳麥裡傳來民警的疑惑聲：“何警官，怎麼了？有沒有事？”
何恩婧回過神：“沒事，快到了，先穩住。”
上次粟海東遇害時，她沒能趕到，這次怎麼也得將人救下。
不能讓悲劇再重來一次。絕對不能。
慢慢地吐著氣，像是在抽著一根不存在的煙，繼續往上攀。
張元水推不開窗戶，只能眼睜睜看著何恩婧往上。接著又低頭往下一看，什麼奇怪的也沒有，只好又跑去另一間房，才發現下面不知何時站滿了人，消防正在鋪氣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