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平南懶得和他耗時間:“老兄,問你個事兒,6月10號那天,郭力來這裡幹什麼?”
但不論曲平南怎麼問,那人就是不開口,手上動作不停地忙自己的事,當突然冒出來的警察不存在。
曲平南給汪猛遞過去一個眼神,汪猛會意,伸手抓住鐵架子用力一搖晃。那人在上面趔趄了一下,開始罵罵咧咧:“要死啊!”
“你親戚已經死了,你也要找死?”
中年男人很快就下來。個子不高,五十多歲,頭發白得比六十多歲的還多,但看得出來有的是力氣,臂膀很粗。摘掉手套,瞪著一雙鼓鼓欲出的魚眼睛:“你這人……上次不是來問過了嗎?怎麼又來?”他長著一個萬眾矚目的獅子鼻,用力說話的時候鼻翼會暴脹起來,讓人懷疑鼻孔裡可以輕易塞進去兩個大紅棗。
曲平南:“我之前可沒問過你,這工地的人知道我來過,也知道我來是為了打聽什麼,你身為郭力的親戚,為什麼不主動聯系我?”
“我沒有什麼好講的,幹嘛聯系你?”
曲平南看得出他是想要獨善其身的態度。畢竟郭力被法醫檢測出體內有違禁品,他的親戚還在透過這份工作為自己謀生活,死人既已死,這個時候不冒出頭最保險。
“那天郭力來幹什麼?”
那人想了想:“我不知道啊,我一直在這裡做事,都不知道他來了。”
“他平時往這邊來的多嗎?”
“還行吧,基本上一月一次。”
“一個人?還是和其他人?”
“有時候是和他的泰哥,有時候是和他泰哥的其他手下。”
堿灘荒著也是荒,被杜璧成撿了個空子鑽進來,他一個老總,總不能時時過來盯工地,便派了何泰嘯盯。何泰嘯是他最忠誠的狗,時不時來這裡看一看轉一圈,既能代表杜璧成的身份,又能敲打工人們為其專心工作。
曲平南給他遞過去煙,汪猛則擰開一瓶礦泉水:“您是郭力的叔叔,他陡然出了事,您心裡肯定也難受吧。他那天車就停在集裝箱那塊兒的辦公室,你有沒有瞧見他車上有什麼人?”
“看不清。”
郭力的車從外面看,就是一片漆黑,基本看不到車子裡面,在私密性上,算是做到家了。這人沒有說謊。
工地裡的溫度能有四十五往上,像個巨大的蒸籠。
汪猛手動給自己扇風:“咱們能換個地方聊嗎?”
那人說:“你們走吧,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還要做事,被抓了扣錢你們賠啊?”
曲平南:“錢我是沒有,不配合公安調查的上報書我倒是有,你要不要?”
那人把曲平南和郭力帶回自己的宿舍。宿舍也好不了多少,一把電風扇把所有的熱風都灌到腦門上,吹得人暈暈乎乎,好像要昇仙一樣。
這種板子材料製成的房子,典型的冬涼夏暖,夏天就像是撒哈拉沙漠,恨不得脫得就連內褲都不剩,到了冬天,這房子又變成了一個到處漏風的冰窖,飛快地把身上的熱量吸走。總之,除了工地上的工人,其他只要有生命的有機體,都不會到這個地方來。
整個工地的農民工就生活在這裡,夏天需要大量的水,把一桶又一桶的水倒在地面上,噝的一聲,兩分鐘就幹了。對付如此酷熱,只有不停地灑水降溫。冬天略微好過一點,可以點起火爐烤暖。火爐是用柴油桶改制,有一根鐵皮煙囪,直通到屋頂上。燒火爐需要大量的燃料,煤油、木柴、廢輪胎都可以,實在沒有了就燒報紙雜志。
男人提過來一桶水往地面上澆,滿臉都寫著任勞任怨。
農民工可以勝任世界上任何一種工作,掃街,搬磚,造房子,挖煤礦,幹得又快又好,他們接受辱罵,接受最低工資,就算死了也不用賠太多的錢。農民工才是特殊材料製成的人,僅僅讓他們去種地實在是浪費人才,所以商人就發現了這個秘密,把農民全都招到城裡來,讓城裡人回家去打麻將。
兩個警察往男人跟前人高馬大地坐下,男人就感覺屋裡的氣氛頓時不一樣了。他不擅交際,緊張得很。
曲平南問:“郭力的屍體法醫進行了屍檢,發現他有吸毒史,你知道這事嗎?”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