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3章 殺意
關於當年的事,幾人知道的都不多,線性敘述在這裡派不上用場,因為線索本身就不很清晰,於是三人分成兩個方向——鄒司禮依舊執著地去尋找他的羅曼史主角,季舒聞與何恩婧要去醫院找程合歡。
鄭一然的生活圈子和人際交往都已經調查的差不多了,惹上殺身之禍的線索終歸還是寄希望於程合歡那裡挖掘,再順便看看周遙。
何恩婧看了眼鄒司禮的車,疾急而去,要不是有限速,估計能把車開到飛起來:“你怎麼不提醒他注意一點,tk出了事,他還一意孤行地去找隊長,只怕到時候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子。”
季舒聞挺放心:“他沒數另一個會有數的。”
誰都有鑽牛角尖的時候,鬧脾氣,跟自己過不去。鄒司禮喊發財,其實是為了敗家,想回家,可是家裡並不歡迎他,所以他就只能抓住曲應騫不放。
季舒聞從小不知多羨慕鄒司禮,那家夥要才有財,要財有財,天生好人緣,朋友遍天下。是他硬拉著曲應騫湊上去非要做了鄒司禮的好友,在有錢的人身邊與有榮焉,然後一直好友至今。
想到這兒季舒聞笑了,這樣的友誼,按說並不符合他一貫的交友原則,可它卻存在了那麼多年,所以他才不會輕易扭轉鄒司禮做人的原則,畢竟對於鄒司禮來說,講原則是一回事,實際行動又是一回事。
阮金梅找到了周遙住的病房。他受的傷重,又因為當下身份敏感,也是被安排的單人病房。
有人看管,但看管的人念其是同事,並不嚴格執行,不是去樓梯口抽煙,就是圍著整個病房散步,他們也不怕周遙逃跑,因為明白他心裡的心灰意冷。
這個傻孩子,如果沒有偶然因素觸及,非常擅長忍耐。
命懸一線不是誘因,他的想不通和不明白才是,就像有人用工具起子撬起了他的頭顱,讓所有的內在變形。他就像一盒罐頭,在不被撬動的時刻,像罐頭一樣天長地久,一旦被撬動,心裡的變化就成了翻天覆地。
阮金梅去的時候,周遙還沒打針,護士那裡沒空子讓她鑽進去,就只能在周遙這邊探口風找機會,提著劣質果籃就一頭往裡紮。
周遙窩在病床上很是無聊,長籲短嘆的,像杜鵑鳥。正抬起頭看頭頂上的虛無空氣,算空氣中氧氣含量佔多少百分比、二氧化碳含量佔多少百分比時……看到一個女人低頭進來先是驚訝了一下,又很快認出阮金梅的臉:“你也在這家醫院?”
阮金梅把水果籃放下,侷促地捏了捏衣角,越是想拼命掩飾緊張,就越是漏洞百出,但周遙沒有懷疑過她什麼,自然沒想到那些小動作是心虛,還笑臉招呼:“坐吧,還勞煩你來看我,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阮金梅熬得臉色青白,在陽光下像欠水澆的莊稼,苦兮兮地不敢和周遙對眼。她從自己身上嗅出了前所未有的不合時宜的氣味,彷彿不是地球上的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從哪個遙遠的、未知的世界流竄過來的。
明明站在地板上,卻好像兩腳懸空,只是一個飄飄然的人影的重量。
“我看見過那個警官……就是和你一起的那個,他說你住了院,我就來看看。”
“騫哥嗎?”周遙精神一振,像個孩子一樣:“你真的看見他了?什麼時候?今天嗎?”
阮金梅本來就在撒謊,想試圖圓過去,卻沒想到會被周遙抓著不放,只好胡亂點頭試圖引開話題:“你感覺怎麼樣?”
周遙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心早就飛了。
曲應騫果然沒有放棄他,只是現在不宜來醫院當面找他。
對,一定是這樣。
周遙在心裡肯定地說。
他跳下床,一時間忘記了自己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那長創口,從胸膛起頭,幾乎一直伸到腋下,比匕首還長,但他不管不顧,急忙跑到窗戶邊。
窗戶只能拉開一道斜縫,頭伸不出去,他就歪著腦袋從那縫隙裡看樓下的車水馬龍,試圖在其中找出曲應騫的身影,盡管明知道是徒勞,但他卻看得很開心。
一大早就哄鬧的鳥群不知飛往哪兒兜了一圈又飛回來,盤旋在上空,似乎還想落下,又不敢落下,就那麼試試探探地飛低又飛高,起起又落落,把頭頂的日光弄得支離破碎,時有時無。
周遙回頭沖阮金梅咧嘴一笑:“他有沒有讓你帶什麼話給我?”
陽光從窗戶那邊照來,風也跟著輕輕柔柔灌進來。他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人卻像是一棵只動枝葉不動身的旺盛樹木,那褲和衣衫都在風裡一擺一擺地響,笑起來時眼睛彎彎光芒萬丈,像兩只燃燒的小火球,熱力四射。
即便身上有傷,但站在那裡兩足落地生根,胳臂腿肌毫不懈怠,就知道受過嚴格訓練。
要是她的兒子能夠長大,會不會也變成這幅氣宇軒昂的模樣?
阮金梅心裡猛然間漫天漫地的曠荒起來了,死寂和荒涼,像突然降下的虛緲末世樣,一下根植在了她全身。他也是別人家的孩子啊……她艱難地喘著粗氣:“讓你好好休息,早日康複出院……”
“說得對。”周遙又跳回床上:“我得盡快康複才行。哎,今天護士還沒給我打針呢,怎麼還不來?”
他去按頭上的呼叫鈴時,護士已經端著東西過來了,看見了房間裡多了個中年女人,下意識問道:“你誰啊?護工嗎?”
阮金梅搖頭起身讓開位置:“不是,我來看看周警官。”
護士把水掛上去,一面理輸液管一面問周遙:“按鈴有什麼事?”
周遙這會兒心情很好了,沖誰都笑:“當然是勞煩美麗的南丁格爾小姐為我打針啦。”
“貧嘴,昨天還半死不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