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金梅不敢動,但眼神裡同時透出了恐懼和渴望。
“要你再辦一件事,辦成了,我給你五十萬。”
阮金梅動了動嘴唇:“什、麼……”
“還記得那天上門找你的兩個警察吧?那個年輕的住了院,也在這家醫院裡,你把這個注射到他的輸液瓶裡去。”男人又掏出一個注射器,放到阮金梅手裡:“不能超過24小時,如果沒有結果,我就要你兒子的命,明白嗎?”
男人的聲音和冬天一樣冰冷,全是徹骨的冰冷。空氣是冷的,地板是冷的,微弱的光線也是冷的。
阮金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簡單的命令和無可挽回的裁決。
“這是什麼?”
“知道太多了對你沒好處。做交易而已,反正你以前沒少做這些事,不是嗎?如果讓警方知道尼莫昆的老婆其實還活著,並且還是改了名換了姓整成了情婦的臉一直活著,你說,他們會不會攪個天翻地覆?”
“可他們是我的救命恩人……”
男人冷笑,捏住她的下巴:“救命恩人?馬上就不是了。要不你做個選擇?要你兒子的命和錢,還是錢也不要你兒子的命也不要?棺材是想用楊木還是用柏木?”
阮金梅根本不用去衡量。
救助機構所籌的錢,像水滴到火爐,轉眼就冒煙了。她為了給兒子治病,身上唯一的幾樣不值錢的首飾都給當了,可還是填不滿。而且這些人就像鬼一樣,時隔多年,居然還能準確找到她。越是怕他們,他們就越是會沾到她身邊來。
不如拿著錢,帶著孩子離開這座城市。
想到這裡,阮金梅那張半死不活的臉上,顯現出河流般的波瀾。
男人詢問:“想清楚了沒?你可以沒人樣,沒夢想,但不能沒飯吃吧?”
這句讓人氣憤卻又無可奈何,生存是第一要務,活著就是一切,不折手段地活著是人首要考慮的。
阮金梅張了張嘴,試圖調勻呼吸,如火如荼的苦烈氣息如開了的水閘樣朝著她轟轟隆隆地流淌。
他給了她時間思考,可這樣的沉默如同刀割。
沉沉的鴉靜,壓得人的呼吸都變得和麻繩一樣粗長,澀澀糙糙,像她的喉裡都有繩子在抽動。
她知道這樣下去沒用,憤怒久了,就會知道憤怒不解決問題。幾次欲言又止以後,終於下了極大的決心狠狠地發出一聲嘆息,那嘆息的發音比“啊”的口型小,又比“嗯”的口型大。
男人舒展了眉頭,從口罩裡傳來極輕的一聲悶笑:“我等你的好訊息。”
阮金梅看著窗簾,看著天花板,看著地板,看著兒子在病床上瘦削的肩胛。
她終於得到了一個很大的機會,靠卑鄙,而不是靠真誠。
何恩婧聽見季舒聞說鄭一然案件中“催眠”是最重要的作案手段,便馬不停蹄地去調查鄭一然的私人資訊,發現他有在普愛心理醫院做過諮詢,主治醫生是程東之。
隨著曲應騫和周遙的被勒令停職,剛成立沒多久的專案組就已經失去了兩大臂膀,其他的人只能跟無頭蒼蠅似地到處亂轉,憑著本能和經驗這裡跑一趟,那裡查一遍,但都沒什麼結果,又遭了一遍領導們的批評。
警察這工作就像是清道夫,無論怎麼辛苦勞動別人都看不出來,可一旦罷手不幹,別人就立刻看出來了。
季舒聞將手邊的一些工作交給張揚,與何恩婧一同前往普愛去找程東之。
何恩婧一進普愛,整個人的姿態就顯得如臨大敵。
季舒聞雖然沒有親身參與翟青案件的破獲,但多少也知道一點兒,這醫院打著為民為心的旗號,卻不知道啃噬了多少條鮮活的生命,讓人很難不發怵。
因為那樁連環案,如今的普愛可謂是清閑了很多。
導診臺的護士見一男一女進來,無精打采地問需要什麼幫助。
何恩婧亮出證件:“我找程東之。”
護士一看見警察證眼睛都瞪圓了,心裡止不住地亂想:“程、程醫生現在正給病人看診……稍等,我,我打個電話……”
座機電話撥過去,聽筒裡嘟一下,歇一下,好像某類公佈什麼的倒計時。
“程醫生,有兩位警官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