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聲很穩,鄒司禮並沒有睡著。
曲應騫在腦子裡想,要說些什麼話來安慰他呢?要不抱一抱?兩個大老爺們兒摟摟抱抱好像太膩……正想著,手上多了一隻越過來的手,體溫有些涼。
曲應騫先是一把攥住,隨後又緩緩松開,將自己的手指頭一點一點楔入對方的指縫裡,用力扣住。
鄒司禮輕輕嘆氣::“我不是怕損失錢,我只是沒想到他們真的敢拿人命來……”
當初他入股tk,就是覺得靠生物技術賺錢是長遠之計,就算有些小瑕疵也不至於鬧出人命。
曲應騫用力昂起頭,但他顯然忘記了背後的傷,輕輕一動就扯到了脖頸的筋,頓時遍體痠麻,只好手撐著緩緩靠下去:“這麼說,疫苗有問題是真的?”
鄒司禮被問得一哽:“具體還在調查,但我看那幫老家夥做賊心虛的樣子,估計是八九不離十了。怎麼,你要用手銬把我拷回警局?”
“你一個邊緣股東我銬你有什麼用,又不能立大功,銬tk的執行董事還差不多。”曲應騫閉上眼睛,重重吐出鼻息:“更何況我現在也是要即將被銬的那個。”
“你打算怎麼辦?”
曲應騫翻了個身:“涼拌。睡覺。”
兩個人各朝一邊,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像兩塊石頭生硬躺著,呆呆看著眼前的虛無。
黑暗像河流,又深又遠。
這一夜,不眠的並不只是曲應騫和鄒司禮,還有很多人,程合歡也在其中。鄒司禮不在,方便她給分社的人部署工作,同時向張茜套一套資訊。分社的人在晏城,總歸比她在京城知道得多。
鄒司禮不知道tk的鄭一然是程合歡的丈夫,但合歡知道鄒司禮是tk的股東,她得確定這事到底能不能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攝像機裡。
張茜認為按照常理,程合歡會因為剛過來立足未穩,讓大家相對有段平靜的日子,誰也不敢動誰但誰都提防著誰。
但這一女人一上來開會就是一副要抄家的架勢,先是沖張茜他們的業務能力指指點點,接著又讓各位在tk的事情上發表想法。
張茜給鄒司禮打電話打不通,連著發了好幾條資訊也沒人回複,心裡罵聲一片。狗老闆。只好冷眼看著程合歡唱著開場戲。
秦操在一旁中指抽風似的在桌面上畫來畫去。
張茜稍稍研究了他指尖的走勢弧線,不難發現,留下的痕跡是sjb。她在心裡暗自大笑了一番,不料一抬頭就撞見了程合歡的嘴和眼。
“張茜,你覺得這件事到底要不要跟進?”
一連問了好幾次,問得虛懷若谷以禮動人。
張茜認為當然要跟進了,就算老闆在裡面有股份也要照跟不誤,媒體的責任就是揭露。
但張茜沒料到還沒怎麼對程合歡展開敘詳細述,程合歡就率先就一口回絕:“這個報道就先別做了吧。”
張茜有些急了,可是,你總得要聽我說完吧!
程合歡表現得很有先見之明,強捺著火氣,盡量平靜著口氣:“鄒總可是tk的股東,這要沒事兒還好,要是有事兒,你們就是親自送他坐牢了。一個新聞媒體人,摻和進了這件事,對我們jf的影響不是一點半點,沒必要吧,難道吃到壞雞蛋,非得吃完才判斷,這是壞雞蛋嗎?”
前前後後,張茜覺得程合歡似乎對拒絕她有快感,根本不容她辯駁。
張茜在心裡一遍遍地告誡自己,要淑女,要淑女,千萬要淑女,才再次開口:“即使我們不報道,別的媒體也會報道的,況且你們來晏城不就是為了這個工作?”
“別家媒體是別家的事。”
張茜不服氣:“觀眾不吃包庇,觀眾吃大義滅親。”
京城來的炮彈太厲害,但張茜也不是吃素的:“我知道我們媒體不是什麼法律機關執法單位,沒有破案的功能。程總監您高瞻遠矚,成天不辭危險,站在高樓上看站在山頭上看,手可近星辰自然比我看得遠看得廣,何況我還是在井底裡,井底之蛙。不然怎麼說您就比我強呢。我這不是拍您馬屁,就是拍馬屁,也是多我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囉裡囉唆這麼多,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們雖然沒有破案的義務,但我們有義務進行輿論監督,有義務去貼近事實的真相去還原事實的真相吧?我們不能提供破案的結果,但我們可以助破案一臂之力吧?我知道您也肯定是這麼想的,您這麼芳華絕代,不會想不到。你就是現在沒想到,等會兒也會想到的。等會兒想不到,您回家睡一覺,思路一活躍,照樣還是會想到的。如果再想不到,那您就不是您了……”
秦操居然在底下鼓了掌。
程合歡有些氣急敗壞,左右面部開始鼓動起來。她恨恨地盯著張茜的臉蛋,年輕女孩的臉蛋太滑了,眼睛也太亮,盯不住,只好一拍桌子說散會。
等人一走,秦操問張茜:“難不成咱真要做第一個限老闆於不義的人?他對你跟再生爹媽似的。”
張茜拿眼神刀他:“我像是那麼容易叛變的人?就算不跟進,也得咱老闆親口說,她明顯是想掌權呢,猴子不在老虎稱霸王,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