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0章 十年
鄒司禮回答不出來,一個人惡霸了那麼多年,一下子還真放不下身段去和曲應騫商量自己的煩心事。但這樣子總不是辦法,兩個人要相處下去總應該有商有量的吧?不是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嗎?或許這次事件也可以作為兩人關系的一個轉折點呢。
鄒司禮心裡隱隱還有一種大難臨頭對曲應騫考驗的意思在。
只是他實在是難以啟齒。
因為一條舉報,市值達200億的tk正在遭遇藥監和資本市場的雙重狙擊。
董事會上,雖然針對這件事做了結說是那孩子因為偶合症,但鄒司禮看得出拼命掩飾的貓膩。報告由文員草擬,肯定是寫的不溫不火,一些沒有說清或者不便說明的隻字片言,才是往往指點各自人心走向的。鄒司禮要找的就是那些意味深長的東西。除此,通篇都是廢話。
雖然疫苗的問題還在進行中,但資本市場早已草木皆兵。關注函、譴責書拷問問題疫苗對公司營收影響、質疑公司未能及時信披,tk的股票也開始跌停,短短幾天就蒸發了百億,而疫苗醜聞還再發酵著,輿情洶湧,根本按捺不住。
這款流感疫苗是tk的核心産品,佔國內市場近五分之一。公開年報告資料,一年之中,對於這批疫苗簽發數量的人高達400萬人份,多是兒童和老人,與同類企業相比,批簽發量位居國內第二位。
要是這款疫苗有問題,tk完蛋了都是小事,只怕tk的每個人都要被拿出去鞭屍三日。
鄒司禮站起身,開啟門:“你走吧。”
他換了鞋,走到陽臺上推開了窗戶,夜空裡別著半圓瑩白剔透的月亮,晚風如曇花盛開,陽臺上晾著季舒聞用洗衣機洗過的層層疊疊的床單,此時被風一吹,藤蘿疊嶂,宛如陽臺上長出了一片布質的森林。月光透過這森林的縫隙斑斑駁駁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孤寂又暗沉。
他的心就像這床單,在風中微弱的搖曳。
曲應騫走出去兩步,認命地嘆了一口氣,又轉身回去關上門。
“你餓不餓?”
鄒司禮不說話。
曲應騫走到陽臺上用手推他:“點個外賣,餓死了。”
“你怎麼不點?”
“手機壞了怎麼點?快點兒。”
曲應騫說完就去洗澡,等出來時看見餐桌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吃食差點摔倒:“你什麼胃,大晚上吃這麼多,不怕撐死啊!怎麼著,馬上就要破産了所以狠下心最後揮霍一次是吧。”
鄒司禮拿著筷子平靜地吃炸醬面:“早死早超生。”吃完一口面,又去夾炸雞串串,把嘴塞得滿滿當當。
曲應騫這回確定他是真受刺激了,這些食物從前別說碰,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曲應騫給他倒了一杯水,收走他的筷子,找了一份不油膩的放他面前:“你沒吃過這些,突然吃這麼多,腸胃會受不了的。”他轉過那碗炸醬面,低頭吃了起來,沒幾筷子就掃蕩光。
“這事兒跟你沒關系,你頂多隻是損失一些錢,錢這個東西本來就是流動的,有得有失,有失有得,不管你和誰合作,都應該有這個覺悟。人生各個階段所做出的影響能很多時刻的決定,賺錢是一樁。解決個人心態問題,生活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錢是表,個人修煉才是裡,只要求自己做個好人,有良心,有義氣,就行了,至於其他的,靈活應變。”
鄒司禮看著他穿自己的睡衣,腰部躬著,明顯後背很疼支撐不住,鄒司禮心裡的不適滋味更濃厚:“怎麼不滾了?”
“小爺我心地善良,不忍見這世界上又多出一條因為破産而跳樓自殺的背時鬼。”
曲應騫早已經司空見慣,被磨得神經粗大,百毒不侵。可鄒司禮不是,適時拉一把的這種努力,肯定是一加一等於二的。
鄒司禮沒好氣:“不是你說的禍害遺千年?我可不會死,沒錢了你養我。”
“行啊,跟著我吃路邊攤也挺不錯,人間煙火。”曲應騫拉起他的手,往浴室推:“沖個澡好睡覺。”
鄒司禮狐疑他的熱情並非是安慰,而是想趁著自己洗澡的時候溜走。畢竟吃飽喝足了。
曲應騫知道他想些什麼,無奈翻白眼:“我要想走剛才不是挺好的機會?”他從櫃子裡拿出一把新牙刷,擠上牙膏往嘴裡塞:“這你總相信了吧。”鄒司禮這才拿上衣服去沖涼。
他沖了很久,久到曲應騫已經鋪好了床單把垃圾收拾幹淨後鄒司禮還沒出來。曲應騫生怕他死在裡面,不放心地敲了敲門。
發梢滴著水,很快就染濕了脖頸。曲應騫找來毛巾和吹風機跟著,到了床邊,把人摁住坐下,給他擦頭發吹頭發。
暖風的吹拂下,鄒司禮終於有了點放鬆的意思。
屋裡很暗,一絲光亮都沒有。曲應騫習慣了就地打盹,隨處都能睡,但沒點光亮還真不適應。
他的租房裡窗簾不過是個打掩護的,路燈能滲透進來,但鄒司禮的房子不會,他選的全是遮光性極強的窗簾,一度讓曲應騫覺得這不是在睡覺,而是在下葬。